三人的险关已过。
到了中午。三人打坐入静,持修了个时辰,再起来时,已是脸色如常了。
本风想起还有从净土山起来的老老少少,吃完饭后,跟春山老爹商量:“还要找个能够安顿的地方,这么多人住在客栈里,花销太大了,不能老啃你的老本儿。”
春山老爹道:“王家夫人已经来过了,说是映佛山下的冯家堡是她娘家的老宅,那儿的屋子直空着,可以去住……客栈的花销,王家都担承了,这宝丰客栈就是王家开的……我正要跟你商量,王脊送来两箱银两,那冯夫人执意要送,我也不好推辞。”
“师父已闭关静修,这些事应该是羿璇和天琴两位师姐来定夺……两位师姐都不愿沾俗务,以后,这种事就交给老爹了,我年少识浅,人情往来也都不好拿捏……高门大宅的人送出的东西,断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收就收了……王家那不着调的孙子,也不知从哪儿请来的邪道师父,出手就要人命,也该他们破财免祸。既然冯夫人的娘家有现成的房子,大信大义他们也不用着急伐木建屋了,先住下再说。”本风有心等着刘长风辞官从长安回来,老爹管内,刘长风主外,这老老少少的吃喝拉撒,就不用他操心了。
“我也头疼这些迎来送往的事,等长风老弟回来,这事儿交给他最合适。”春山老爹跟本风想得差不多。
本风又道:“冯夫人的盛情咱先欠着,她个弱女人,敢舍身相救,真是没想到。要不是她,我这身上,还要多道伤口。”本风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冯夫人是另有曲意。此女若不是至仁至善,便是个心机极深之人。
……
冯夫人来了。
本风和春山老爹起身迎到了门口。
冯夫人身素淡的丝衣,脸色稍显忧戚,却也掩不住天生的丽质,身段袅娜,莲步轻移,眉目间不媚却又含情惹意,看之下,便生怜惜之想。
她的闺名更是叫人心生暇念:冯楚怜。
见到本风,冯夫人燕吐莺语:“李公子身子可好些了吗?奴家日夜担心,又怕打扰了公子,今日来此,见公子已无大碍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夫人请到屋里叙,我这粗贱之体,何劳夫人挂念。”本风把楚怜夫人让到了屋里。
春风老爹知道大宅里的夫人,都是等级分明,自己即算管家身份,亦是不能陪坐。借故要去采办草药,便离开了屋子。
本风听到楚怜夫人称呼自己公子,心里麻麻地。感觉自己是上了戏台,要跟这位不知是何来意的王家寡居的美夫人,唱念做打地来段渔樵问答。
无事不登三宝殿。冯夫人这已经是三次登门了。
天琴师姐送茶进来,严辞严色地瞪了本风眼。那眼神分明是警告本风,别跟这暗里风…骚的女人扯不清……好象天琴姐早就跟春山老爹商计过本风与天香何时嫁娶的重要事体。
古人早熟,女子十二三岁嫁人都是正常的,更况,天香已是十六芳龄了——本风觉得,天琴师姐好象乐意为自己主张人生大事,算是师姐如母了,天琴师姐若是生在千年后,绝对是个经常拍板定事定人的大姐大。
……千年之后,你翻云覆雨的手,在哪个诗篇里能找到温柔……不欲温柔尽温柔……本风忽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在天琴师姐的厉声严色里,体悟那看似冰冷的温柔。
冯夫人坐到方桌侧,叫随在身侧的丫环,打开了手里端着的锦盒。
锦盒里是张地契。不仅是张地契,因为地契的另面,是张房屋建筑的分布图,东楼西楼有几层,南楼北楼几进几出,还特别标注了箭楼有几座——映佛山下的冯家堡看起来象是座用于屯兵的营地。
冯夫人把锦盒推到了本风跟前:“奴家非是硬要将此物相送,而是有难言之瘾……冯家堡的地契本是婺华师姑所属,奴家只是代收而已。”
“这……本风只是初到贵地,夫人最好等家师出关后,当面程呈。”本风越来越觉得冯夫人非是表面上只知大立牌坊的闺门弱女了。
“李公子是把奴家当成不可相信之人了。婺华师姑于天莱山中化莲圆寂,难道还要直瞒下去吗?”冯夫人轻叹了口气:“隋室杨氏族欺天下人,奴家以孱弱之身虚立牌坊,以欺人之道还治欺人之身!”
本风对冯夫人说出的话无言以对。现下,他对冯夫人的诸多判断,不得不重新计较。
他心里本就存疑:师父非是闭关,是真的已经破关而去,离开了尘世。
第二十五章 媚宠错,玉体横陈皇朝祸
冯夫人从从容容地喝着茶。她似乎并不急着听本风说什么,也似乎并不担心本风会拒绝她的这份奇重之礼。
本风不语,她亦不语,很专心地品茶。玉手轻拈茶盖,玉唇微开地呷口茶,时而会抬起头,轻瞄下本风。
这些动作在冯夫人看来,是再自然不过了。可本风的感受就不样了。冯夫人吃定本风的不急不躁的神态,就象是个坐拥宝山的人,随便拿出串名贵的珠子,就可叫人屈膝相求。
或者,就象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只娇娇弱弱的往城头上站,随便手指着个人,说声,这个男人该死,这个男人就立时被兵卒们乱箭穿身。
如果冯夫人正值二八芳华,她绝对可以让男人销魂蚀骨的去做任何事。
销魂蚀骨——冯夫人并没有袒胸露肌,她的衣襟,端端正正地。可其媚其惑不在露上,仅仅是喝茶的这么随意的个神态,便让本风觉到了集贤德坚贞仁善等众多牌坊于身的冯夫人骨子里的妖魅。
“奴家有个姐姐,丧了北齐皇朝的姐姐,李公子可能听过,玉…体横陈于朝案,众臣羞而难议国事,红颜祸起,姐姐成了亡国的罪魁祸首。”冯夫人站起了身,背对了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