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身体里还隐藏着一种病灶,是老夫所未能察觉的。”
许怀康走后,阮素臣站立许久,与这个少年相识的片段浮现在眼前。
他第一次见到邵九这个名字是在宝龄的手札上,但第一次见面,却是在马俊国的生辰宴会上。
之后,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少年总会出现在他周围,宝龄、马俊国、顾老爷……甚至他的父亲阮克。
这些人的名字慢慢在阮素臣脑海里闪过,仿佛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丝丝缕缕,联系在一起。这一切,可以说,只是偶然,当倘若并非偶然呢?
他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少年的不一般,但之前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甚至有些讥讽自己,何时也变得那么的不客观。不理智了?但此刻,他的迷惑却越来越强烈。
是由于自己的心境在改变?倘若查出那个少年的确有一些秘密,他又该怎么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站了多久,阮素臣起身朝外走去。
马府别院,马俊国幽幽的望着窗外,不知想什么。一个下人来报:“公子,阮家四公子到。”
“阮素臣?”马俊国一怔,眉宇间氤氲开复杂的情绪。
软俗称进屋的时候,不觉有些吃惊:眼前的男子,便是他认识了许久的马俊国?
马俊国原本圆润的脸颊清瘦不少,素来豁达明亮的眼眸深处,亦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竟仿佛变了一个人。
“马兄,你……”
马俊国打断阮素臣的话:“素臣兄前来,有何事?”
阮素臣眉心微微一蹙,阮马两家素来是世交,他与马俊国也自幼便相识,他一向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但马俊国生性豁达、不拘小节,故此两人相处得也算不错,算是难得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两人平日虽不太往来,但只要想见,马俊国便总会叫上一壶酒,与他天南地北地小聊一会儿,然而此刻……马俊国的态度却叫阮素臣有些错愕。
那是一种客气的疏离,虽只是淡淡的,却还是叫阮素臣感觉了出来,他一时有些茫然,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便道:“不瞒马兄,素臣此次来,是有件事,想向马兄打听。”
“哦?”马俊国淡淡的道,“素臣兄近来在南京府诸事繁忙,难道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句话本是普通不过,但软俗称认得的马俊国却并非一个如此说话的人。马俊国爽朗、直接、爱憎分明,他喜欢的人自然肝胆相照,他不喜欢的人也从不削敷衍讨好,更不会用这样微微带刺的语气说话。
阮素臣皱皱眉:“我是否哪里得罪了马兄,马兄不妨说出来,若真是我的不是,我定当赔罪。”
“没有,你多虑了。”马俊国神情微微一变,眉宇间的那丝异样才稍稍隐去,坐下来,倒了一杯酒:“有何事要问我,说吧。”
软俗称沉默半响道:“我想问问马兄,对邵九此人,有多少了解?”
“邵九?”马俊国一怔,随即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结交朋友,我结交的朋友不论身份地位,只凭心相交便可。”顿了顿,他眼底浮上一丝讽刺之意,“但——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朋友,我一直以为是人中龙凤,值得一交,但其实,亦不过如此。所以,你问我邵九,我只能告诉你,他是我的朋友,至于其他,我也无可奉告。”
马俊国的话中仿佛有深意,阮素臣不是不懂,但却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而此刻邵九的来历,更为重要,于是道:“马兄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邵九的事?”
马俊国抿了一口酒:“在外,我素来称他为邵公子,亦不是存心隐瞒他的身份,只是我一直认为身份并不重要罢了,但如今,你应当也知道他是青莲会的少主,又为何问我?”
“他的这一重身份我自然已晓得。”阮素臣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此人似乎并不止那么简单。”
“赫赫有名的青莲会少帮主——这个名头,还算不得复杂么?”
阮素臣亦自嘲的笑了笑:“或许是我多虑了。”
青莲会的少帮主,这个名头,自然不简单,但对于这重身份邵九亦不曾掩饰过。只是……这重身份之外呢?还有别的什么,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一切都没有证据,甚至,就连那些一点也不清晰,但不知为何,阮素臣总有一种不确定的不安感,那种感觉抓不住头绪,却是真实存在。
马俊国一直看着阮素臣,见他陷入了沉思,仿佛被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所困扰,缓缓开口道:“素臣兄此刻不在南京府,却亲自来我这里问起邵九的事,是否——是为了一个人?”
阮素臣目光一凝:“马兄此言是何意?”
“素臣兄为的——可是顾家的大小姐顾宝龄?”马俊国不答反问。
“马兄……”阮素臣开口,却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马俊国虽然漫不经心地笑着,像是随口问起,一如从前两人之间的随意调侃,但眉宇间伸出却仿佛浮动着一丝叫人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