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大数有个方位,之所以能准确地找到这里,还要谢谢你的琴声。”那琴声,邵九自然是听过,甚至很是熟悉。他看着筱桂仙,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感:“但我猜不到的是……你要做什么。”
他从来都能冷静地面对自己的失误、疏忽,所以这一次,当他猜到阮文臣的人将宝龄关起来用来威胁阮素臣时,他承认是自己晚了一步。但当他得知宝龄被筱桂仙带走时,却一时无法猜透她的用意。
他答应放筱桂仙自由,是因为没有再将她留下来的理由。他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他杀人、用诡计,都是因为他需要,对于筱桂仙,从阮克死的那一刻起,已没有这个必要。
他做事从来不放任何感情色彩,一切以利益为先,所以,他猜不透筱桂仙的用意。按照正常的逻辑,筱桂仙应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为何会继续留在此地,还带走了宝龄?
筱桂仙这么做,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但当他此刻面对筱桂仙,结合她所说的话,便已猜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他相信筱桂仙不可能不知道南京府所发生的一切,而她之所以继续留着宝龄,是因为另一种私密的情绪。女人一旦有了嫉妒之心,有时甚至可以完全丧失理智,毁灭一切。
他之前疏忽了那种情绪,因为他不在意,所以纵然有所察觉,却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更是因为纵然他城府极深,但情感一向自制,很少有波动,在他来说,心中的一切情感,都可以为利益退让。所以,他无法体会那种情感的破灭对一个人造成的影响。
望着他冰冷的眼眸与不带温度的笑容,筱桂仙身子猛地一颤:“你真的不知道?”
邵九笑笑,神情很无辜:“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何要将顾小姐留在这里?”
虽然感觉气氛古怪,邵九与筱桂仙两人说的话她也不太明白,但宝龄还是忍不住道:“邵九,那个,是桂仙姐救了我,不是她留下我,是我怕外头不安全,阮文臣的人还在找我,所以才……”
邵九瞥了宝龄一眼,笑得有些漫不经心:“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阮文臣今日祭天大典之时已被阮素臣诛杀,你的危险,已经不存在了?”
宝龄心头蓦地一震,全然怔住。
阮文臣……死了?!
贰佰零陆、坠崖
漫天雨丝敲打着由茅草铺成的屋顶,屋内一片静谧。邵九将南京府的政变缓缓说来,声音仿佛透过雨丝,平静而低缓。
宝龄的神情变幻莫测。当邵九说到阮素臣揭发了阮文臣毒杀阮克之事时,她终是忍不住心头一震,原本竟是如此,阮文臣竟为了谋夺大帅之位,不惜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而阮素臣之所以在阮克大殓之后还要继续留在南京,原本竟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她并没有看错那个少年,他不是为了争夺帝位而与阮文臣对敌,而是为了将父亲的真实死因公诸天下。
而叫宝龄更为意外的是,手刃阮文臣的人居然是阮素臣自己。那个清心寡欲的少年,向来不愿与俗世为伍,永远一袭白衣飘飘,写字作画,浅笑疏离。他有洁癖,他的衣裳永远是纤尘不染,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超过底限的事,他从不削去做;他手中素来拿着的书、是笔,而不该是——刀,是匕首。
然而这一次,他的身上居然藏了刀,他亲手将自己的兄长手刃刀下,鲜血染红白衣,他竟是早就抱着那样的决心。
这个人,还究竟是不是她所认得的那个阮素臣?
但无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此刻,阮文臣死了,阮素臣便成了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相信不久之后,他便会正式成为南京府与整个华夏的主人,避无可避。想起阮素臣那样向往自由、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如今却阴差阳错地踏上了那天他从不想走的路,宝龄心底微微一叹。
邵九望着宝龄,看她的神情茫然而若有所思,淡淡一笑:“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宝龄一愣,才想起方才他所说的那番话,不觉看向筱桂仙:“桂仙姐……”
桂仙姐为何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宝龄记得,筱桂仙每日清晨都会出去一趟的,说是为她打探一下情况,今日也不例外,那么,为何她回来什么都没说?或者,是她并未听到任何风声?但这种可能性极小,这样的大事,街头巷尾又怎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没错,我知道,这些事我都知道。”筱桂仙看着宝龄,一字一字地道,在宝龄错愕之际,她的目光却移向了邵九,空洞的眼眸犹如一汪惊涛骇浪的大海,而她自己,便是那汪洋中的一只小船,惶恐无依,“我要做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么?别人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邵九,我的心,你当真不知道么?”
——邵九,我的心,你当真不知道么?
最后一句话,筱桂仙仿佛是用整颗心在呐喊,空灵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
宝龄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筱桂仙:“你说……什么?”
筱桂仙转过身,忽地笑了,笑容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