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龄。
顾宝龄住在莫园,阮文臣虽不想承认,但心底到底是对邵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忌惮,因为摸不清邵九的底细,更因为……那个少年其实比他小,却不知为何每当想起那少年时,他总有一种由心底升起的,莫名的不安。故此,之前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却未想到,时机来了,仿佛是天在助他。
顾宝龄居然要回苏州,得到这个消息,他于是派人一路跟踪她至苏州,见她身旁除了一个老头、一个丫鬟,便再无他人,才安排了一出惊马的戏码,让人先藏身于暗中,用小石子掷在马腿上,趁那马受惊乱蹦、横冲直撞,独留她一人在马车中时,再潜入马车将她打晕,蒙上眼,带走。
那日他与胡刚去那间院落看过,当时顾宝龄像是睡着了,然后,他便安排了一个哑巴婆子“照顾”她,自然,门口亦是安排了侍卫。
想起那个女子,阮文臣便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来南京府做客,那一次,是阮素臣带着她一块儿来的,她在南京府小住,有一次,他在园子里偶遇阮素臣,起了作弄之心,故意撞到阮素臣,“不小心”掉了一根链子,让阮素臣跳到府里的池塘里去帮他捡回来,阮素臣并未说什么,已准备下水,谁知她忽然冲出来,说他是故意的。
他一时恼羞成怒,捏住她的下颌,她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拖着阮素臣跑了。
当时他尚小,又碍于父亲,不敢将这事声张,但心里已埋下仇恨的种子,也正是如此,当许多年后阮素臣大婚时再见她,他有种说不出的痛快,阮素臣娶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嫡亲的妹妹,他想要报当年那一巴掌之仇,所以才暗中叫人留意她与阮素臣,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会暗中见面,想抓住些把柄,叫她名节尽毁,叫阮素臣不好过。
阮文臣陷入回忆中,听到胡刚的声音传来。
“少帅抓了那女子,不就是要让四公子有所顾忌么?属下知道少帅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多事,但明日便是祭天大典,如今虽看似风平浪静,可这节骨眼上,却容不得一点闪失,少帅还是小心为上,等祭天、昭告天下之后,局势已定,倒是要如何处置那女子与四公子,便是少帅说了算了。”
阮文臣眉心微微一蹙。
阮素臣前几日病了,阮文臣之所以依旧让许怀康与阮素臣接触,是因为许怀康毕竟是阮家多年来的大夫,倘若突然换掉,难免让人生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所以,他还是让许怀康为阮素臣看病。
但他心里到底不怎么踏实,他从小与阮素臣一块儿长大,对阮素臣还是有些了解的,他那四弟,虽从不争任何东西,但不是个蠢货。
那样的人,倘若有心想要做一件事,并不会太难。
胡刚说的不错,明日便是祭天大典,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优柔寡断、诸多顾忌,只能孤注一掷,索性与阮素臣摊牌。
毕竟,他自幼跟着阮克在军中长大,而在军中,阮素臣却没有任何威望,再加上阮素臣心爱的女子在他手中,阮素臣就算想做什么,也根本做不了。
这么一想,阮文臣心一定道:“胡刚,我此刻不能擅自出神庙,你给我传个信给阮素文,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只要让他知道那女人在我手上就好,他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识时务者才是俊杰。”
胡刚得了命令匆匆前往南京府,见到阮素臣之时,阮素臣正卧床,脸色苍白而透明,见了胡刚,微微一怔:“胡旅长怎么来了?”
胡刚微微一笑:“是少帅的吩咐,少帅如今在神庙无法亲自前来。但心中总是记挂着四公子,于是命小的前来探望。”
“油老虎旅长了,素臣并无大碍。”
“那就好。”胡刚皮笑肉不笑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知四公子。”
阮素臣面无表情,心中不知怎么闪过一丝不安。
胡刚接着说道:“因为明日便是祭天大典,少帅前几日才想起,顾家和阮家总是亲戚一场,如今顾家只剩顾大小姐一人,但终究不好失了礼数,少帅于是便派人亲自去苏州请顾大小姐回南京,此刻顾大小姐被属下安置在一处安静处,等明日便请她一同观摩祭天大典!”
阮素臣平静的面容蓦地凝注。
宝龄竟……
他居然没有想到,他怎么会没有想到呢?阮文臣此刻无法对他如何,便抓了宝龄来威胁他!
他的软肋,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
心宛如被细细的丝线捆绑住,乱成一团,阮素臣的眼底终究起了波澜,渐渐地,那丝波澜沉淀为一抹清冽的料峭,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他一字一字地道:“别动她,否则,你保证会后悔。”
一个字一个字,犹如从牙缝里蹦出来,带着无比的寒意,那一刹那,胡刚竟像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四公子,一抹凉意从脚底蔓延,他不觉缩了缩脖子,但却依旧硬撑地笑一声:“四公子放心,少帅与顾小姐有表兄妹之情,怎会舍得伤她?何况少帅与四公子兄弟情深,少帅也不忍心四公子伤心啊。少帅如此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四公子安安分分的,胡刚保证,顾大小姐会毫发无损地回到四公子身边”
阮素臣注视胡刚片刻,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安安分分?我如今病入膏肓,又能做什么?何况,大哥继承大帅之位,不是众望所归么?大哥又有何不安心?”
胡刚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眼神不觉阴狠:“少帅自然是众望所归,只是怕有些小人野心太大,不自量力罢了,总之,笑的该带到的话也带到了,四公子能明白最好,倘若一意孤行,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