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臣一怔,那石神一郎是个东瀛商人,因为得罪了日本国的大名而逃亡华夏,经人介绍投奔与他,后来做生意又亏了,欠了一大笔的钱,他便帮他换了,之后却不知去向。此刻听胡刚提起,阮文臣更是烦躁:“提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做什么?”
“此人早在两年前便偷偷回了日本,近几年来日本战乱易主,如今,他已成了这一代大名丰臣卫明身边的红人。若是能有他从中帮助,让大帅认定邵九与东瀛人暗中勾结,少帅说,大帅还会不会留下邵九?”
阮文臣眉头一皱:“那不是勾结敌国?若事情败露……”
顿了顿,他又道:“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倭寇凭什么帮我们?”
“那丰臣卫明刚掌权,急需一大笔钱财巩固地位,而石神一郎曾受过少帅恩惠,想来,万万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邵九如今是主帅,主帅出事,东瀛也是乐于见到的。至于东瀛国若想趁此机会在南疆作乱,凭少帅英勇,日后再出兵平定不就好了?这样一来,反而会叫大帅知道,只有少帅才有能力继承整个天下啊!”
最后的一句话,生生地说到了阮文臣的心底,他十指慢慢捏紧,阴冷一笑:“你收的没错,此时最重要的,是借助他人之力来铲除那些碍眼的杂草,至于以后,区区一个岛国,又怎会在我阮文臣眼里?”
忽地,门口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声,阮文臣喝道:“谁?”
胡刚已飞速打开门,却怔住,低头道:“原来是少奶奶。”随即朝阮文臣道:“既然少奶奶来了,小的便先行告退。”
关上门,阮文臣刚才眸中的杀气已微微敛去,却变得颇为不耐:“你怎么来了?”
马宛琪端着一只红漆方碟站在门口,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却在一瞬间已化作温婉的笑,上前一步道:“婆婆身子还不太利落,又挂念着你,所以让我顿了些汤药送来。”
因为阮文臣之前病重,张氏心力交瘁,等到阮文臣醒了,她也病了,而阮文臣人在别院,因为心情郁闷,就连自己的妻子也没让跟着来,张氏心中惦记儿子,又行动不便,才让马宛琪来看看。
马宛琪的身份在这里自是不用通报,她一路走到屋前,刚想叩门,却听到了里头的谈话。一时间,她身子一震,死死地捏紧放碟,心中混乱一片,不小心便踢到了门口的盆景,直到胡刚推开门的一刹那,她才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阮文臣颇为冷淡地道:“放下就走吧,好好照顾娘,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别往这里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心头微微一凉,马宛琪温顺地道:“晓得了,你……好好休息。”
关门,离开。回到阮府,去向张氏那里复命之后,马宛琪却怎么也无法平静,方才在门外时,阮文臣与手下的谈话,她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他们要对付邵九。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还未出嫁,由人护送着从苏州前往南京看望自己的父亲马副官,却在途中遇到昔年与她父亲有过间隙之人,想要报仇。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恐惧绝望,要不是当时邵九经过,就下了她,那时,她就算有幸逃脱,也不会再是清白之身。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知道了,却已是阮家的少奶奶,碍于礼教,她无法当面道谢,之后在春申湖,是她与他在那止呕第一次碰面,故此,她才会有那一番话。
父亲曾教导过她,有恩必报,可是……不知经过多少挣扎,他忽地关好门,颤抖着双手拿起纸笔……
入夜后,一直留守青莲会总坛的平野,收到一封信,看过信之后,他腾地站起来,竟是来不及换衣裳,便径自出来门。
而与此同时,南京的夜晚却是静长如水,睡梦中,宝龄听到窗外的沙沙声。
是下雨了么?
当她早上醒来,一打开窗户时,却蓦然怔住。
不死下雨了,是下雪了。
平野来了?
是青莲会出事了?
四目相对,平野与陆离两人眼底俱都出现了一丝凝重。
门被关上,宝龄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甚至屋里似乎安静得出奇,但这一片安静之下,却像是海底的暗流涌动,叫她一颗心更是无处着落。
半个时辰之后,平野推开门匆匆而去,甚至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宝龄。
而后,陆离也走了出来,素来沉静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霜,快步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宝龄顿了顿便跟了上去。
陆离亦仿佛这才注意到她,微微一怔,抿着唇,没有说话,脚步已没有停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心头的不安渐渐扩大,宝龄不觉提高了声音:“陆离,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倘若真的有事,我也有权知道!”
脚下终是一顿,陆离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公子……或许会出事”
壹佰柒拾捌、在天有灵
陆离的声音低沉,在宝龄心中却犹如一道响雷炸开,所到之处撩点火星,像是烧焦的荒原,空白一片。看到陆离的神情那一刻,她便知道有事,还是大事,否则一向镇定的陆离不会将那焦灼写在脸上,正因为如此,宝龄也知道此时不容耽搁,只愣了那么一瞬,便直接问道:“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