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一愣,还是道:“我们是虎丘顾家,刚才那位,是咱们的大小姐。”
一群人立刻噤了声,都说青莲会的九爷与顾家大小姐有了婚约,竟是真的,否则怎么七夕之日,相约在此?
可这位大小姐……惊讶好奇的目光已有大多转为不屑与酸意。
……
宝龄由拾巧引路,来到了长廊中,相对湖边,这里安静了许多,长廊中细碎的话语随着风传入耳中。
“一别多日,邵公子别来无恙?一年前要不是邵公子相救,妾身怕已遭贼人暗算。”一个柔糯的女声道。
“举手之劳,阮少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这个声音低沉,优雅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慵懒,宝龄脚步顿时一怔,却听人唤道:“顾大小姐!”
宝龄抬头,便看到出声唤她的,正是刚才最先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个男子,细看之下,也不觉有一丝错愕:竟在这里碰到了马俊国!
随即一想便是释怀。对了,马俊国,不正是刚才那群女人说的新厅长?
马俊国朝宝龄身边张望了片刻,见她身旁只有一个拾巧,神情不免流露出几分失落,随即却又笑道:“未想在这里遇到顾大小姐,顾大小姐是一人来的么?”
宝龄笑笑,正要开口,却听那个淡淡的声音道:“顾大小姐,是在下邀约的。”
邵九一身墨色的袍子,撑的肌肤更是白皙,而一双眸子却黑得深沉,唇边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正静静地望着宝龄。
与此同时,那位阮少奶奶竟亦是一怔,原本不经心的目光扫了过来,直直地落在宝龄脸上。
马俊国赶紧道:“顾大小姐,这是舍妹……宛琪,这是……”
话还没说完,马宛琪便轻轻一笑:“虎丘顾家的大小姐,我与文臣成亲之时,咱们见过。”
捌拾陆、七月初七夜(二)
宝龄自然没有见过这位阮家少奶奶,几年前去吃喜酒的是真正的顾大小姐。她曾经听说过,阮大帅身边有个极为信任的副手——马副官,是江南警察厅马厅长的兄长,马俊国的大伯,却原来阮家大公子娶的也正是那位马副官的女儿,马俊国的堂妹。
这位少奶奶珠圆玉润、五官鲜明,是一种极有福气的美,怪不得阮家会喜欢,叫她做了大儿媳。宝龄匆匆打量一番,笑一笑,落落大方道:“阮少奶奶。”
马宛琪笑一声:“算起来,顾大小姐是文臣的表妹,我就随着文臣喊你一声宝龄,你若不嫌弃,便叫我表嫂与宛琪都可。”
“表嫂。”宝龄展颜一笑:“对了,我爹前几日去了南京,此刻,怕是已在与表舅叙旧了,不知表舅、表舅妈、大表哥与府上的人都好么?”
这些人对于宝龄来说虽是全然陌生,但场面话说说并不难,只不过除了刚提到的三个人,她实在不知道阮府还有哪些人,只好一笔带过。
马宛琪笑道:“都好。家母老家在苏州,我每年都会来此,原本文臣是陪我一道来的,只是姑父前几日来了南京,他抽不开身,便叫我来苏州一趟,顺便探望姑母,我一路听说今儿这里热闹,便来瞧瞧,没想到倒是遇到了宝龄。”
马宛琪这一声姑父姑母,自然是随着她夫君阮文臣叫的。宝龄应了一声,两人又寒暄了一番,马俊国已笑道:“好了好了,宛琪,你们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生疏。大家坐下来再聊何妨?”
马宛琪朝宝龄笑一笑,跟着马俊国坐到了最角落边的圆桌旁,那圆桌边有一副竹帘,将几只桌子隔断开来,她毕竟是女眷,虽是跟着堂哥一起,但也需避讳。宝龄正迟疑,拾巧已将她拉到邵九身旁,小声道:“小姐,您坐这儿。”
宝龄一抬头,便看到邵九微笑着凝视自己,不觉心一跳,别过头坐了下去。
邵九移过目光,微微一笑道:“拾巧这丫头听说今日春申湖畔在选‘巧娘’,一时兴起,想来参加,青莲会都是一群男人,我想起她与顾小姐总算有些相识,便请顾小姐过来。”
原来如此。宝龄微微吐了口气,却又不知怎么,心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像是指甲划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很快便一闪而过,余音却绕在心头。
只不过片刻,她便调整了心态道:“那倒巧了,我房里的丫头也来选‘巧娘’,我倒不晓得要站在哪一边了。”
她本是无心之下随意说出来的一句话,邵九的眉梢却微微地挑了挑,眼中似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确,人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
这句话为何像是别有深意?宝龄别过头去,邵九笑得云淡风轻,哪里像是别有深意的模样?
天色渐沉,拾巧已与那群女子会合,准备比赛。宝龄倚在栏杆边望去,招娣不时朝这边张望,咬着唇,神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