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宝龄拍了拍找的的肩膀,笑道:“你继续,若你真去参加,我便叫上连生替你做后援团拉拉队。”
招娣不明白后援团与拉拉队是什么,却也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要亲自去看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还记得去年的乞巧节,她鼓起勇气向大小姐提出想跟着他一到出去,却被大小姐当下便拒绝了,后来,还记得大小姐到了深夜才回。所以她这几日最是练习着穿针引线,其实心里并未抱有多大希望。毕竟她是顾府的丫头,一个丫头,没有东家与主子的批准,哪能抛头露面的参加什么比赛?要不是被大小姐当场揭穿,她甚至根本不会说出来,却没想到这一次,大小姐竟是答应的这么爽快。
七夕对于这个时代所有的少女来说,就如同现代的情人节一般,充满了梦幻的色彩。宝婳也是一样,离七夕还有好几天,她便写了封去暮晓书院给阮素臣,信上写的是:好几日未见他,有些学业上的不明白,想要问他,请他若有时间,便来顾府一趟。
其实,问功课是假,有些事才是真。宝婳与宝龄那日谈过话之后,心里的确有一丝轻松,又有一丝失落。
轻松地是,看起来宝龄对阮素臣真的无意了,也与他说明白了;失落的是,阮素臣似乎还是很难过,甚至连顾府也不来了。但宝婳转念一想,宝龄的性子她很清楚,她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逼迫她,他若不在爱阮素臣,那么,哪怕阮素臣在执着,亦是单方面,没有任何结果。如若如此,她只要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会不会,终有一日,他会感觉到她的存在?
宝婳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想在乞巧节那日约阮素臣,却又不敢在心上说明,只想待阮素臣来了,才当面对他说。
拖贾妈妈寄出信,宝婳便在忐忑的等待中度过了一日有一日。
而宝龄,对于宝龄来说,那日与招娣提起过乞巧节的事,之后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对于一个没有情人的人来说,那一日与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就是有些尴尬。前世每当二月十四那天,她便勒令自己一下班便早早的回了家,写稿、看电视、睡觉,免得以上街边看见那成双成对幸福都要满溢出来的小情侣,心里堵得慌。
更别说,到了这个时代。
接下来的日子,她与平常一般起床,看书,吃饭,再去花园里散散步,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收到了邀约。
而那个要约之人,却更叫她错愕。
捌拾肆 邀约
福泽楼位于苏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只要是往来这一带的走卒、马夫、商旅,甚至普通百姓也都晓得,这间酒楼是属于青莲会的地盘,亦是青莲会用来款待上宾的地方。
这一天,福泽楼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掀开帘子,一个大腹便便,珠光宝气,商贾模样的男子乐呵呵地下了车,白胖手上的那只翡翠扳指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有几个干活累了,在路边喝茶的伙计看见那男人一下车便被青莲会的几个小喽啰迎了进去,口中叫着“秦老板”,一脸的谄媚,相反那富商却是一脸傲气,直直走进内堂去。几个伙计心想:又是这位秦老板。
这位秦老板来这福泽楼次数虽不多,但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伙计之前也见过一两次。其中一个伙计喝完茶,抹了抹嘴,正要离开,却见送秦老板来的那马夫牵着马车正走过来,那马夫穿着短褂,带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经过那伙计身旁时,那马忽然有些不听使唤。
那马夫好不容易勒住了马,却与那伙计相撞,那伙计正要骂一声,看到那帽檐下的脸,却是愣了一愣,直到那马夫低着头走过,那伙计还一脸纳闷,嘴里嘀咕着:“在哪里见过呢,怎的那么眼熟。”眼珠子一亮,忽然想起年初虎丘顾府布施,他跟着老娘去领米粥,曾远远看到过大财主顾老爷,不正是刚才那位么?
随即,那伙计却笑了笑,心想,怎么可能?苏州城最大的财主顾万山,怎会穿成那样,做起马夫来?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长的相像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天一个地?那伙计笑着摇摇头,又去干活去了。
再说那商贾模样的男人上了福泽楼,进了一间包房,那雍容华贵的模样就全变了,不住的用帕子抹着脸上的汗,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直到看到一个黑衣人进来,那那人才舒了口气,一脸傲气变作了一脸谄媚:“大爷!”
那黑衣人面无表情,将一袋东西递给那男人,冷冷道:“这次是最后一次,待会儿我将报酬结算清楚,你便可以走了,不过,若将今日的事情泄漏半个字……”
冷冷的目光扫过,那富商早已吓得腿软,一连声的道:“不会不会,借小人十颗脑袋也不敢啊!”边说,便腹中郁闷:就算他要泄漏也不明所以啊。
他本是附近村里姓秦的屠夫,前几日来了几个黑衣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说是有事要他做,他原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只得答应了下来,谁知他们叫他做的事情只是叫他装成富贾的模样,来福泽楼一趟,之后,便待在包房里,直到他们来找他,他再乘上车离开。
除了每次来接他的马车夫技术实在不怎么好,那马总是不太听使唤,害得他一路上颠簸的心都差点跳出胸膛之外,这的确是桩轻松无比的差事,不仅不费体力,还能装阔。
秦屠夫望着此刻自己身上这一身行头,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桩差事如今要结束了。
而与此同时,在福泽楼的另一间包房外,邵九静静的站着,目光透过竹帘,落在包房内。包房内,一人摘下了顶上的斗笠,正是那位接秦屠夫来的马夫。虽然还是伙计的装扮,但那马夫一双眸子却闪烁着一丝精锐的世故,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模样。
邵九不知道站了多久,眸光由浅转深,眼前这个人,他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但每一次,他都会在门外静静的站一会,目光专注,像是生了根一般,犹如要将这个人看个透,又仿佛一只躲在暗处的兽类,看着一只即将要落入,不,是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不差这一天,不是麽?何况,除了这个人,接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眸中那丝深沉又慢慢地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湖水般的 静谧,然后,邵九唇角微微一扬,推门而入。
此刻,那马夫正坐了下去,缓缓地抿一口茶,茶盏还未放下,门便嘎吱一声开了。
邵九关上门,目光落在喝茶的人身上,微微一笑,“顾老,每次都要你如此装扮,实在过意不去。”
那些门口喝茶的伙计并未看错,这马车夫,便是他们曾见过的那位苏州虎丘大财主——顾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