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龄一愣,看到自己的手,竟是黑乎乎的一片。
“想什么想那么入神?”阮素臣仿佛不经意地道。
“想宝婳……”宝龄看住阮素臣:“宝婳发烧了你知道么?”
宝婳发烧,阮素臣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阮素臣道:“已经退了烧。”
宝龄迟疑了半响,还是开口道:“我想去看看她,又怕她不喜欢。”
“只要用心,总会感觉到。”
宝龄正双手用力地揉搓,擦完手,又去擦脸。听到阮素臣的话,不觉抬起头。用心?是说她对宝婳么?
阮素臣看她手忙脚乱地模样,微微蹙眉,伸出手:“别动,你手上也都是墨汁,越擦越黑。”
手停在半空,宝龄正巧抬头,一时愣住。此刻门口传来低低地一声咳嗽。
宝龄扭头便见祥福叔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连生。连生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正看着他们,目光又移到宝龄脸上,愣了一下。
宝龄迅速放开手,朝祥福叔笑笑:“有事?”
祥福叔垂下眼道:“是这样的大小姐,早上老爷来账房查账,见连生正在学珠算,便看了一会。之后对老奴说,连生勤奋好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叫老奴将连生领过来,从今日起,让他跟着四公子读书。”
顾老爷去看连生练珠算?宝龄错愕,想起顾老爷每次与她说起连生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竟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位老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只听祥福叔又道:“老爷还吩咐,虽然玉面虎已捉住,但保不准还会有什么小毛贼不要命跑进来,小姐的安危要紧,昨儿连生救主有功,就安排他即日起住在拂晓园的下房中,保护小姐。日后小姐若要出门,也须由他跟着,小姐一个姑娘家,带上家丁,总归安全些。”
这算什么事?宝龄望向连生,连生长长的睫毛刚巧也抬起来,目光相撞,他嘴唇一抿,又飞快地闪开。宝龄忽然想起自己此刻跟个花猫似的,怨不得连生神情古怪,于是转身决定先去后院的水槽洗脸。待洗完脸回到前厅,祥福叔已经离开,阮素臣正与连生说话:“那日我们见过。”
连生一怔,抿着唇点点头。
阮素臣从书架上拿出几幅字帖,递给连生:“会写字么?”
“这几日跟着祥福叔学了几个。”连生闷闷地道。
“那好。”阮素臣笑笑,“就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你先将这些字记在脑中,每日临摹三遍,至于含义,我日后会慢慢告诉你。”
连生迟疑片刻,接过阮素臣手中的帖子。
宝龄走过去,不想阮素臣回过身望住她道:“我记得那一日,你刚好学到唐诗,就接着学吧。”
“哪一日?”宝龄不解地蹙眉。
阮素臣磨墨濡毫,眼帘垂下,看不清神情,只淡淡地道:“你离家前的那日。”
宝龄恍然大悟,略微有些尴尬,连忙拿过案上的那本诗集,胡乱地翻阅起来。只一翻,便翻到了其中一页,那么轻易,是因为这一页放了一张柳叶书签。
书页上居然是李白的那首《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
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