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袤见她要走,忽然又不好意思,紧走两步挡在她面前,漆黑的瞳孔里少了以往的飞扬,夹杂着一丝不确定和紧张。
“师母,若是我请先生去我家中······他会去吗?”
似乎是瞧出宋南絮眼底的讶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角,“以前少不知事,在学院里闹的鸡飞狗跳,许多先生瞧我也都烦了。”
这话其实掺了点水分,虽说自己在学院捣蛋,但真的训斥他的也就只有山长,如今赵先生来了这才又多了一个。
宋南絮略作思忖,笑道:“我觉得应该会。”
“真的?”
“嗯!”
宋南絮见尤袤眼里一下亮了,颇有些心虚点点头,看尤袤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
赵玉的心思她知道,眼下这傻孩子被做了筏子,还在这傻乐。
眼下只盼着尤知县没掺和上赈灾的案子,不然这两人的师徒之谊可要怎么周旋回来,虽然赵玉没多说,但这些日子看下来,对尤袤的感情也不是全然做戏,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小憩的床都让了出去。
“师娘您也不用这样看着我,若是先生不去也没关系。”尤袤被宋南絮慈爱的眼神浏览一遍,瞬间打了鸡血。
“嗯,那你去吧,顺便告诉你先生,我在外头等他一块回去。”
待赵玉自书院出来,半柱香已逝,其手捏着那张梅花笺请帖,沉默不语,登驴车而坐。
驴车缓缓前行,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宋南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斟酌道:“明日······”
“明日知县府设宴,不是单单邀请我一人,整个县里有头面的人均会去的。”赵玉面上淡淡的,眉宇并不舒展。
“人多岂不更好?”
毕竟人越多,有些事情就更好办,一则,多一人少一人之类不容易引起注意。
二来,逢中秋这样的节日,除了当值的那些婆子家丁要好整以待接待客人,余下守院子的小厮婆子都会找机会偷懒吃个酒赌个钱之类的。
赵玉见她语气轻快,一把扯住驴车,沉默地凝视着她,昔日温润的眼眸如深潭静水,沉声道:“南絮,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务必咬定从未知晓我的身份。”
宋南絮心跳陡然加快,匆忙地将目光从他面上移开,干笑道:“不过是去一趟知县府,怎么就说些话,都快要唬住我了。”
故作轻松的语调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
她知道赵玉是流犯,她也知道只要对方不放弃替他爹翻案,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若是有一天事发,就算是为了明哥儿几个她也要义无反顾的将问题全都抛出去。
她以为自己足够的有定力,冷静。
可当赵玉那双眼盯着自己要一句保证的时候,自己嘴里一片苦涩,那个“好”字就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么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