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以德报怨就是这样诠释的,荣小白将晚餐准备得妥妥当当,而后趴在戴佳做软陶的桌子上草拟建立快递网点的策划书。戴佳开门进来后将拎包甩到他身上,又甩掉鞋子,跑去洗了一下手,而后坐过来吃饭。荣小白将她的拎包放到沙发上,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戴佳问道,你不吃饭么?
他没有抬头,只是说,你吃你的。
我有话对你说。
荣小白停下笔,稍作迟疑,说,你的事情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可以完全自己抉择,除了倒忙之外,我什么也帮不上。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回南通,是吧?
戴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徐泽霖从临家饭店撤资了,我是法人代表,不回去的话临家饭店基本进了死胡同。
小白埋头继续写着,微微地点头,懒得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这种态度让戴佳大为光火,她其实不是真准备回南通,说出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巩固留下来的决心,不料荣小白态度傲慢,压根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她走过来夺走他的笔,责问道,你点头算什么意思?
他不急不躁,缓缓地说,你和徐泽霖都是高端人士,讨论出来的内容也太专业了,我不太听得懂,所以不太会配合你们,对不起啊。
讨论?
他都撤资了,你们还能坐到一起,我真是佩服。刚才我很不小心地看见你们的高端约会,灯光音乐,美不胜收,您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戴佳这才发现自己有口难辩,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荣小白居然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讽刺挖苦的语调对她进行攻击。她迎着荣小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直将他的气焰看得萎缩下去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决定不再争辩,扭头走回房间,收拾东西。
听着戴佳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音,荣小白的心里也堵得慌,相识近二十年来,他什么都忍让着她,现在忽然顶撞一下,居然有种犯上作乱的负罪感。然而一想起她与未婚夫一起站在一起编织借口,小白的受辱感又一次涌动,决意不再挽留,刚好促成她的这桩美事。
第二天荣小白一直睡到自然醒,他望着天花板发呆,心里空荡荡的。昨天他只顾着愤世嫉俗,心无旁骛,直到现在才忽然体会到失恋的滋味。这年头吧,人们最稀罕的是初恋,最不稀罕的是失恋,他失恋的痛苦放在人类发展史上不值一提。于是他不再矫情,爬起来穿衣服,穿好衣服继续发呆。
一只小小的昆虫抱着对光明的希冀,拼命撞着窗户玻璃,撞得四脚朝天仍不罢休,。当初威灵顿将军看着小蜘蛛冒雨织网的感人场面,大受鼓舞,率领残军击破敌阵,而荣小白看到这只百折不挠的昆虫却更加沮丧,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他走过去打开窗户,将虫子放了出去,祝福道,小虫子快飞吧,飞回家写一篇励志小说。
他趴在窗口,仰头望着苍茫的天空,祈祷善有善报,老天爷伸出一只手,也将他这个小蝼蚁从困境中扔出去。然而这不过是一个玄幻式想象,他不得不继续像那只虫子一样与命运以死相拼。他正心生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门外轻微的响声,不由一惊,快步跑了出去,戴佳赫然坐在客厅里,正在整理他昨天的策划文案。
你怎么没有走?
戴佳赏了他一个白眼,说,我要是走的话,某个小人不是刚好抓住把柄了么?我现在偏偏不走,看谁能拿我怎么办!
荣小白望着她,轻轻地噢了一声,却在心底大声呐喊起来。戴佳的身影跃入他眼帘的那一瞬间,他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世界瞬间光芒万丈,恨不得拉着戴佳狂奔两条街道,以此来表达他的喜悦之情。当他冷静下来,又疑惑地问道,你不管那个徐泽霖了么?
他嘛,先回去稳住那些要撤资的人,如果稳不住的话,我只能回南通了,临家饭店最多会出现资金短缺的状况,还不至于跨掉,谁也要挟不了我。
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过于武断,居然没有相信戴佳的话,他心生愧疚,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我说话有点冲,你别介意……
戴佳眨巴着眼睛,温和地说,你是要向我道歉了?
嗯。
那快说对不起吧。
小白无奈地笑,他没有想到戴佳居然也玩小孩子的那一套,一个对不起,一个没关系,皆大欢喜。不过,这倒没有什么难处,大丈夫敢犯错敢道歉,刚好满足了戴佳偶尔的孩子气,于是他忍住笑,微微鞠躬,说,对不起。
不料戴佳温和的神色立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勃然大怒,她握着策划书往他的脑袋上使劲地砸,气愤地说,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么?她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痕迹,每一招都虎虎生风,砸得荣小白晕头转向,仿佛回到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
第六十章 你猜
徐泽霖回南通后没有立即回家,也没有回公司,而是将北北约了出来,他不知道怎样面对目前的状况。北北嗤之以鼻,她从未见过徐泽霖如此窝囊,前畏虎后怕狼,以后说不定是那种在老婆与老娘之间苟且偷生的小男人,而那种男人正是失败婚姻的掘墓者。她恨铁不成钢,说,都这个时代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一副受封建礼教毒害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