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真的要……”肖二迟疑道,手抬起来又放下。他知道,他家大人从来不需要他的意见。可没料到,苍芜回头看了他一眼:“规矩就是规矩,我违逆了,自然要受罚。”
肖二一愣,再抬眼时,眼前已经没了大人的身影。大人是去囚室自罚了。暗夜的最高指挥就是大人,没人有权限罚他,更没人敢,所以,大人只能自罚。肖二垂眸。这次带领部里的人出现在北疆营帐,救下凌雨桐,就是大人破了规矩。暗夜之人,非紧要情况,非涉及到整个暗夜的大事,不可大批次人离开京城。他回忆了下那些突厥人的数量。其实,大人完全可以带限制内的人手去完成那件事,但……大人偏偏多带了一人,过了限额。大人是存心要罚自己。肖二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在某些方面,他家大人,真的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坚持。也许,这次帮了凌雨桐,也是大人对自己的警告吧。北疆的乱序回归正常。被钳制的突厥人一看就是他们的贵族,武力不高,歪点子不少。尤其是那个阿史那狼。凌雨桐正听阮傅说最新审问进度,外间就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她眼睛一亮,人还没出去,所待的营帐帘子就被掀开。祁宴身上挂着血渍,深邃的目光一眼锁定在她身上,见她是真的无事,眸子里的后怕才散了一些。她本是要拿出怀里的手帕,替他擦脸颊的鲜血的。却猝不及防被他紧紧抱住。凌雨桐:“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瞬间明了,在他已知的信息里,她有多么艰难。祁宴的声音艰涩至极。“他们这回的计谋很聪明,和我们交战的是真正的突厥大军。”
凌雨桐一惊。大军之所以能称得上大军,就是因为数量、实力、将领,可距离苍芜离开,到现在祁宴回来,也就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吧。血腥味浓郁,她推开他,手抚上他的脸……这不是溅上去的血,是真伤口。“你……”她顿时急了,要拿药。祁宴握住她的手,目光一直停驻在她身上,半点不移。“没事,听我说完。”
凌雨桐停下动作:“好。”
“若不是我见过他们那个酷爱叫嚣的贵族,也不会发觉他们的计谋。”
“我们并没有赢,只是靠着股疯劲,暂且吓退了他们,也许之后,我们将面临时间很长的拉锯战。”
“今夜我会再探情况。”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回来。”
祁宴眼里愧色很浓,尽管凌雨桐无事,但他却不能原谅自己。有些事,经不起任何意外。他该更加警觉才是。凌雨桐一直摇头,她为祁宴上药,眼睛都红了一圈,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何时,才能不再有战事,民众安乐呢?”
祁宴:“一定会有那一天的,那天,就快到来了。”
他们和突厥开始了长达几月的拉锯战。突厥人不知是被打怕了还是如何,硬是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就算出来,也像鸟兽一般,群聚片刻,就飞速散开。再没遇见像是那日一样的,骗过他们的计谋。夜探中,祁宴遇见了故人。说是故人也不能够,毕竟,他和对方还进行过殊死搏斗。是那群凭借味道识人,天黑杀人,天亮就撤走的高手。他手里还有一个信物,可以让对方帮忙做一件事。可他们能做的事,只有……祁宴将此事浅浅记挂在心,就回营帐了。对方也向着他的方向点头,没有任何针锋相对和怨怼。因为,在他们眼里,任务就是任务,而强者,是被尊敬的。祁宴是他们认可的强者。他们自然礼遇。……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现在的身体笨重得厉害,走路常要桂嬷嬷仔细扶着,任何不熟悉的人都不允许靠近她半步。她眉头一蹙,握着桂嬷嬷的手紧了紧。“本宫,本宫该是要生了。”
桂嬷嬷眼神一屏,点头后,就快速安排着一切,殿内有条不紊,稳婆也是早就挑好了的。循序渐进……一声响亮的啼哭,稳婆满脸喜色,笑道:“母女平安,娘娘诞下了个小公主!”
桂嬷嬷眼眶含泪:“好,好。”
皇帝闻讯赶来,听了喜讯,龙颜大悦。“赏!”
他偏头吩咐喜福:“传朕令下去,皇后为皇朝开枝散叶,诞下周朝第一位公主,重重有赏,另,大赦天下!”
内室,皇后虚弱地偏头,看见自己的孩子,缓缓露出一个笑。大赦天下的福恩,严青也感受到了。他本该再在边疆流放几年,但有这福恩,现在就是自由身了,只是,今生再不能入仕途。站在苍茫的边疆交界处,他向上拢了下自己简单的包裹,仰着头,晒着边疆的暖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要去京城,带走他爹,然后,远离京城那个是非地,以后过安乐的日子。宫中,皇后的身体恢复一些后,第一件事就是见圣上。她的眼眸柔美一如初见,圣上不由得心下恻然,目光也温和了些。皇后轻轻伸出手,握住圣上的。“您还记得,麟儿吗?”
圣上一怔。那是他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之前随皇太后走了,就再没回来了,连太子称号,也被他废了。皇后的脸庞柔美而哀伤。“陛下,能让臣妾见见麟儿吗?有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
“也不知他在寺里……过得好不好。”
她凄楚的语调一下子就勾起了皇帝的恻隐之心,当下,他也忘记了曾对周洛麟的狠心,慈父心占据全副心神,立即应下了。“朕这就下令,把麟儿风风光光地从寺里接回来。”
皇后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又聊了几句,她便推说自己疲乏,想休息了。皇帝自然离开。而他走后……“手帕。”
“再换一条。”
桂嬷嬷心疼地看着皇后发狠地擦着自己的手,忍不住道:“娘娘……”皇后抬眸一笑,将手帕丢远。“拿去绞碎,扔了。”
“是。”
她垂下眼眸:“等麟儿回来,他,也快该回来了吧。”
……漫长的拉锯战终于有了结局。阿史那狼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祁宴勾起冷笑:“原来,偶有奇招,都是借助了外援啊。”
“怎么,一败涂地,是请的外援不管你们了吗?”
阿史那狼屈辱着哼了声:“你滚!”
祁宴神色瞬冷:“老底都被你漏干净了,还嘴臭?”
“看在你给我们添了那么多麻烦的份儿上,就给你一个难忘的死法吧。”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将士瞬间明白,扛着人,隔日就上了战场。拉锯战了这么久,所有将士心里都憋着火气,哪怕对上突厥主动送上来的降书,也不给一张好脸。祁宴脸庞冷硬,手中刀高高挥下,阿史那狼死不瞑目,惊恐成了他最后一个表情。几人在营帐再次聚集。安南侯豪饮了一口酒,说道:“回京之路,有本侯一个。”
阮傅:“我就不回去了,要再去南疆一趟,有些旧事,没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