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依一控制住自己波澜起伏的情绪,淡定地走到正一丝不苟低头扫地的刘恪非身旁,莞尔一笑,“恪非,我买了草头和鲫鱼,咱们吃清炒草头和鲫鱼豆腐汤。”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刘恪非就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这时才抬起头,带着歉意说:“依一,今天的饭要你来做,辛苦你了。”
“那我回去了,你扫完这些就回家。”张依一侧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圈。
“好!”刘恪非低沉着声音回应,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回家,这个词真好!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他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等着他回去。那个家,不仅仅是一栋房子,而是爱和幸福,是他的念想。
他刘恪非何德何能?娶了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妻子!他的妻子不光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更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是她支撑了这个家。
张依一回到家时,两个儿子正蹲在院子里,逗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看见妈妈回来,愣了一下。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没炒菜呢!”小树迎了上去。
“今天妈妈做饭,给你们做鱼吃!”
“妈妈,爸爸……”家宝欲言又止。
“妈妈都看见了,爸爸没有犯错,这只是暂时的,爸爸一定会有平反的那一天。你们要记住,他永远是你们顶天立地的爸爸。”
见妈妈表情平静,家宝试探着问:“那,我能帮爸爸扫地吗?”
“不能,革委会的人看见了,会惩罚你爸爸的。再说,学校复课了,你和哥哥都得回学校上课去。”
张依一边说边进了屋,换上了拖鞋,洗了手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小树已经用电饭锅焖了米饭,张依一开始洗菜、炒菜。等刘恪非扛着扫帚回来,鲫鱼豆腐刚出锅。
“爸,洗手吃饭!”小树拿着拖鞋过来,放在刘恪非的脚下。
刘恪非伸出手,想要揉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又想起自己手脏,忙将手缩了回去,问道:“今天在家看书了吗?”
“看了,我还看着家宝背书了!”小树昂着一张和刘恪非如出一辙的脸,“爸,我不去市里上学了,我就在镇上的中学上学,和家宝的学校挨着,能照顾他。”
“你和弟弟一起上学放学,互相有个照应也好。”刘恪非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老大懂事,知道照顾弟弟。
刘恪非洗了手出来,一家人坐到餐桌前开始吃饭。
张依一盛了一碗米饭递给刘恪非,在他伸手接过碗的时候,猛然发现了他通红的手掌,右手虎口处,竟有一个水泡。
“我去给你找几副手套,你呀,就这么直接握着竹扫帚,也不知道向人要几副手套。”张依一小声埋怨道。
刘恪非窥见妻子眼中的心疼,在桌下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我皮糙肉厚,这点活不算什么。”
一家四口吃了一顿温馨的饭,以前嫌弃妈妈炒菜不好吃的两兄弟,齐声夸妈妈做饭好吃,让张依一颇为受用。
“依一,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刘恪非这才想起来,妻子今天下班好像早了些。
“以后,只要没有手术,我每天都能正常上下班了。我不当这个院长了,太累!”
“依一,对不起,我还是连累你了!”刘恪非握住张依一的手,愧疚地说道。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当这个院长更好,有手术就做,没手术看个门诊,值个班,挺好的,有时间做饭。”张依一不以为然。
“哦,对了,那个小李组长告诉我,要不是军区的老司令员力保,你就被揪斗到北京去了,中央下来的革命小组,要把你押送到北京,是老司令员拿出那份证明和报纸,据理力争,最后拍了桌子,一力担保你不是国民党特务,不是走资派,革委会的人才罢休。只撤了你的职,监视劳动。”
刘恪非愕然:“你是什么时候将证明交给老司令员的?”
“年初秀秀带着孩子来看咱们,我把材料交给她,让她必要的时候交给老司令员,没想到她交的这么及时,也幸亏乔部长退了下来没被打倒,他的证明才有效。”张依一庆幸道。
刘恪非感慨:“秀秀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咱们当初帮春花姐和秀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们娘俩却倾情相报。”
“好人有好报,所以秀秀才能找到人品好又疼她的好丈夫,身为军区司令员的儿子,不骄不躁,不靠父辈,全靠自己奋斗。”
休息了一会,张依一就去后勤部,找了几副手套给刘恪非。
下午,刘恪非继续扫地。短暂的心痛心酸过后,张依一很快就适应了。比起丢命,扫个地又算得了什么。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说话。家宝蹙着眉头问父母:“爸爸,妈妈,我们明天要去上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