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对钟新谈起自己的家庭,奇怪的是他也很少问起。这使我产生了他并不关心我的感觉。但每每我心里一萌芽这种感觉的时候,钟新都好像有所察觉,他轻轻地把手搁在我脑袋上,然后,手顺着头发滑下来,这一举动触及到我灵魂深处,它霎时变得柔软起来,我紧紧抱住他,他也紧紧搂着我,宽厚的手掌在我后背轻轻拍打着,有时,也滑落到我的腰肢和臀部。我喜欢被他这样轻轻拍着,不想从他身边离开。他的手很调皮,终于不安分起来,右手从我后面探到前面,慢慢伸进衣服里,然后,到了纹胸,捏住了一只乳房,仍然是轻轻的。此时空气变得紧张起来,我把他搂得更紧了,我相信我的那双丹凤眼充满了情欲,我微微张开眼,见他的眼睛微闭着,而嘴唇微微张着,在寻找着我的唇。我赶紧也闭上了眼睛。我们的唇很快交合在一起,舌头,还有牙齿,都成为亲密的武器。然而,亲吻还很不够很不够,不足以表达我对他、或者他对我的感情,我们很快倒在床上,彼此脱了个精光。他很认真,在床上从来就没有强迫过我,我们在床上也是相拥着,好久好久。他总是闭着眼,一种深深陶醉的样子,这是我最喜欢的。而我们相互占有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面部表情异常严肃,那种专注使他变得性感无比,我让他把头埋在乳沟里,接着,听到了他温暖如春的呼吸。
……
这就是我与钟新的点点滴滴,它们是如此让我沉醉与痴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钟新,我脑子里的欲望与记忆就会全部复活。换一句话说,在见到钟新之前,我是一个人,而见到他之后,我是一个女人。闭着眼,我愿意一直就这么幸福回忆下去。
北京的街头是宽容的,我曾经在车站和地铁看到无数对情侣相拥相吻,没有谁会大惊小怪。事实上这个世界就看你怎么看待它:如果你把它当作战场,它就是战场;如果你把它当作温柔乡,它就是温柔乡。
我全然没有注意到现实中的钟新已经走出好远。他穿着一件黑色棉袄,远望如一团漂浮的乌云。
而再次出现在我视线里的宝宝却朝着另一个与钟新完全相反的方向走着。站在人行道上的我犹疑了,我不知道到底该追随哪一个。
20
我一直住在辣妹子里。
大望路永远喧嚣着。自行车、小汽车、公交车、路人……往往在大望桥下拧成了一团乱麻,十字路口的南面,是东郊市场,那里,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小商品。再往南,过桥,桥下默默流淌着通惠河。
王姐回河北老家了。听周姐说,她三岁的儿子在家里被开水烫伤了,自从离婚,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着儿子了,没想到,这次回去,是在医院见他。
小莲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回到辣妹子来。
第四天早上一起床,我找到周姐。周姐正在房间里化妆,见我站在房门口,笑笑,说:宝宝,今天起这么早啊?哦,告诉你,我家老八今天要来看我!我等会出去买点菜。
我知道老八是周姐的第八个男朋友。勉强笑笑,然后严肃地说:周姐,自从大前天我和小莲去书店、我有事先回来后,她三天没回来了!
周姐把嵌在长发中的梳子死劲朝后拉,说:那有什么,她总会回来的!以前,她也经常这样,你放心,她不回来住,我不会算房钱的!
我说:周姐,可是,我觉得怎么好像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打她的电话也关机呀。
周姐说:哦,你知道她的电话?我还不知道她有电话呢!这样吧,你别急,等等看,她会回来的!
周姐总是那样波澜不惊,我相信,即使现在辣妹子失火,她也会不慌不忙地把头发梳完再救火。
鼻尖发酸。我努力回忆小莲留在我脑海中的线索,可是,很零散,根本无法把它们组成完整的情节线索。现在,除了静候她归来,别无他法。
那天,周姐厨房飘来香味的时候,我肚子就饿了。约小莲一起下楼买酸辣粉吃。
小莲不怕辣,她说她特别喜欢吃酸辣粉里的黄豆,香脆香脆的,一颗一颗地吃,感觉自己很富有。
我说:我才知道黄豆可以这么吃,我以前只知道能磨成豆浆,我妈妈总喜欢在家里磨豆浆,很好喝。
小莲说:有妈妈真好。
我手中的筷子就不动了,耷拉着眼皮。小莲见对面我几滴泪珠落在酸辣粉里,声音有些哑,说:怎么啦,宝宝?
我抽泣着:我……我妈妈被车撞成了植物人!
小莲咬了咬嘴唇,没有掉泪,说:我妈妈也不在。
我停止了哭,抬起头,看着小莲,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漫出来,滑过脸蛋,一直到下巴,那滴泪慢慢变大,就那么重重地悬在那儿,我顾不得擦,手伸过去抓住小莲的,说:好小莲,我们做姐妹吧!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小莲怯怯地喊了一声:姐姐——
我把碗里漂浮的黄豆扒了一些到小莲的碗里,说:好妹妹,吃,多吃点,你身体不好,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