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对瑞平的怀念,也是因为他明白,他能打天下,却未必能坐天下。只不过,光是这份自知之明,已是千万人间难得。
他是塞外的鹰,并不愿意为这片金碧辉煌敛住翅膀,他只享受高飞的乐趣,享受风划过他的翅膀。
于是,他以他的威望,为赛罕弹压部族的不满与排斥;
他以他的一生,为赛罕指明微末的方向;
甚至,他以他的肩膀和刀,为赛罕肩负所有的杀戮之罪。
他不曾把着赛罕的手教他习字,却曾握着赛罕的肩告诉他:“你是我哈丹巴特尔的儿子!所以,去吧!”
于是,那个最令他骄傲的儿子,穿一身锦绣龙袍,在他面前响亮的叩了三个头,走出了他的寝宫。
第二日,赛罕对他这个“太上皇”下了罪诏,江南始平。
他欣慰,却又有点伤感,此时方明白,曾经的瑞平在草原上的笑颜中藏着多少的心酸。
那时,他看着窗外飞花飘落,忽的念出那个久远的名字:“瑞平……我的公主……”
他死时,六十有二,身边孤零零的竟然没有一个长久的女人。
已到中年的赛罕趴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两眼通红。
那时,他与赛罕的感情已经有了间隙,赛罕威望日高,上面却始终压着一个他。他亦无奈,本以为此生便只有如此了,却不想,父子之间的感情仍旧在,只不过被压在了那些世俗的牵绊之中,两人都不曾发现罢了。
那时,他叹息一声,摸着赛罕的头,看他在他床边哭得像个孩子,却笑了,道:“儿子,把我跟你阿妈葬在一起吧,愿来世,还能与她再续前缘。也不知道你阿妈会不会怨我恨我。”
他当了一辈子的枭雄,一辈子的太上皇,却始终认为,他只是他的阿爸,他也只是他的儿子。
那些早已过去的事在眼前晃晃悠悠的过,卓力格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粗粗的喘息让若有所感的兰馨也安静了下来。
卓力格图抱着她,从已经停步的马背上滚了下来。
身下是如茵的绿草,软绵绵的。
两人一路从斜斜的小山丘上滚到底,卓力格图才用他的粗粗的手指摸开粘在兰馨脸上的发丝,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谁也不行。我也不行。”
兰馨微微一怔,便伸手扒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肩膀宽大而结实,兰馨抬头,能看到他身后的天。
蓝的天,白的云。
悠远而清宁。
仿佛都被他的肩膀撑起了一般。
“你要对付白吟霜和皓祯?”
兰馨伸手去摸卓力格图的脸,便被卓力格图抓着手,在手心亲了两下。
卓力格图咧嘴一笑,那淡淡的伤感眨眼便不见了:“不止!”
第 51 章
兰馨的大白马早已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兰馨便只能骑卓力格图的枣红马回去。
两人共乘一骑,一路上随意而行,竟也猎了不少猎物。其中还有只雪白的狐狸。
卓力格图果然像兰馨记忆中的那样,一箭射去,箭头从白狐的左眼睛里进去,右眼睛里出来,整张狐皮完完整整,煞是喜人。
兰馨抚摸着柔软蓬松的狐狸皮毛,心里一喜,便给卓力格图讲了皓祯擒白狐放白狐的故事,果真得来这个男人的嗤之以鼻。
离营地近了,卓力格图就不敢这样放肆了,他下了马背,走在前面,慢悠悠的牵着马缰,嘴里高声唱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