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身为一个孤儿,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确非常艰难。但是,这也不该成为她拒绝解药的理由啊。古雷克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
直觉隐隐告诉他,有什么巨大的线索尚未浮出水面,被压在舌头下、喉咙里,苦苦遏制不让爆发。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古雷克捏了捏鼻梁,舒缓心神。
我可能是对你的处境考虑不够周全,没想到你未来面临的困难。不过你迟早会弄清楚这一切的。我会陪着你弄清楚。
他强调了最后一句,试图把自己的力量分享给对方,但是雌性望着他,笑了笑。一个充斥着孤独和绝望的笑容。他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她的表情时,内心有多惊骇。
艾丽
你不会陪着我的,她打断道。你说过等我痊愈了就让我坐船离开,还记得吗?
古雷克愣住了。
脑海里咔嗒一声响,嵌入最后的碎片,拼图总算完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会说那些悲观的话。那都是她一直以来憋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是觉得他一定会把她送到海洋上,无所归依,四处流浪。是觉得自己一定会变成一个人,生来死去,不留痕迹。
孤独与绝望中挣扎求存的痛苦,几乎与死无异。
而他不能否定她的痛苦,也不能空洞地安慰她情况会变好,说她终会得偿所愿,应有尽有。因为某种程度上,她的想法是对的。他必须把她送出奥克多姆,否则她处在兽人族的追捕下,永远不会安全。
闪耀的星星不该一辈子躲在他家里,而要随心所欲发光,给世界刷上铂金般美丽的色彩。
她的色彩。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古雷克深思熟虑后决定。我们离开这里,把这个房子卖掉,去一个人类的城市或郊区,置办新的房产,定居下来。
那种事永远不会发生,艾丽一下子把他驳斥了,面容决绝。古雷克却看出,她眼底闪动着希望的水光,仿佛在乞求他证实自己的心意。你怎么可能丢下你在这里苦心经营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工作
说到最后一点,我朋友今天才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需要治疗的人。我想,到哪里都不会缺少工作的。兽人把床单摞一边,继续理论。况且我本来就不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相聚。如果我们搬走,我和他们的关系会一如往常。想见面的时候再探望。并不是从此就失去他们了。朋友之间联系倒是会变少,但是我以前也有朋友被调岗,然后就去了别的地方,再也没回来过。现在偶尔才见一次。我觉得这是人生的一环。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就会失去某些东西。而我我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话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表达得足够清楚了。现在的问题是,两边是否达成了最关键的共识。
古雷克锁定了对面的淡蓝色视线,一字一句地问:
你想要我吗?
她怔怔的。
然后是一个很大力、很郑重的点头。
古雷克觉得雌性现在很渴望一个拥抱。抑或是他自己想要拥抱。无论如何,他上前搂住了雌性,让她把脸埋进他宽厚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肩胛颤抖。
片刻后,她心境平复了,出去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古雷克亲眼看到她就水把解药服下了,心里的大石这才算落地。很好很好。这样就对了。一切都对了。
也许吧,艾丽低声说,盯着手里的杯子,神色有些恍惚。我还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比起一个道德沦丧的前刺客,你本可以找到一个智慧、强大、美丽又真诚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听起来可真不错。古雷克蹲下来,把她垂在身边的一只手放进他掌心,温柔裹挟。
当艾丽扭过头来,与他相视,深绿色脸庞开始绽放笑容。
还好,我已经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