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籍神色凄惨地瞟了眼他端过来的那碗绿油油的热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是野菜,总是山鸡,总是兔子,总是洒点儿盐末就算……就是山珍海味也会吃腻的!
共翳见她不接,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下去:“没毒。”
阿籍凛然,原来,他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不曾拥有。
一个要寻求庇护,一个要寻求伴侣。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决裂就在所难免。
共翳又把陶碗递了过来,眼睛看着她:“喝吧,也没有腥味。”
阿籍抿紧嘴巴,推开:“共翳,你放我走吧。这种日子我过不下……”
共翳端着碗的手滞了一下,很快的把话题转移开:“你的鞋子破了,晚上再做一双新的吧。”
阿籍郁闷地闭上嘴巴,连两只耳朵也一并用手捂上。鞋穿着是走路用的,不能走路的双脚,要鞋子来做什么?
她越想气越大,把自己缩得跟只矮脖子鹌鹑似的,两个腮帮青紫青紫地鼓着,像极了某种动物。
共翳捊捊她的头发,又换来一手掌抓在胳膊上。他想了想,把头转向石壁:“我来这岛上时,十四岁了。”
阿籍一震,扭头看向他。
共翳也直直看着她,眼睛里没一丝情绪。
“母亲是被抢走的,做了敌人的奴隶。”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父亲死在敌人的土地上,他有很多儿子,每一个都死在战场上。只有他和我,被楚人俘虏过……”
阿籍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地低下头。
共翳继续在那边一板一眼地说道,语气平静的不像在讲他自己的事情,偶尔穿杂了点古越语,倒不难理解。
五岁从军,七岁上阵杀敌——这样的概念在她很难能理解,她所知道的童年,即使没有游戏机、洋娃娃,起码不用在自己的祖国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她对古越国的印象,也仅止于四大美女的西施和那个卧薪尝胆的帝王。却不知道在历史都不再承认有越国这个国家的年代里,还有这么多人执著地为一个姓氏流血牺牲。
一个用一串公元前和阿拉伯数字代表的年代,隐约有了点具体的形象。
阿籍低着头,心脏狠狠地被揪紧,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怎样才能熬过这么漫长的岁月。
她不由自主去看石壁上的划痕,密密麻麻,像是幅诡异的图腾。
“我看到你的时候,很高兴。”
阿籍茫然,随口就答了:“我不高兴,我怕都怕死了。”
但是共翳把脸贴近,搂住她时,她又不想拒绝了。
他要是年纪小点,个子矮点,她想要搂着他安慰几声。可惜共翳的身量实在比她高大太多了,她只好温顺地任她抱住。
犹豫了半天,“越国早没了”几个字还是说不出口——按他的描述,早在他出生之前,越国也已经算是亡国了。他们照旧自称越人而非楚民。
共翳觉得怀里的人似乎在哭泣,扳着她脸抬起来,果然满脸的鼻涕眼泪。
“怎么了?”
他的手现在很规矩,既不暴力也不色情,实在很冤枉。
阿籍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越国早没有了,你还没弄懂么?那些船、飞机……还有我。现在已经是几千年后了,你不懂么?”
这个固执的男人,独自被抛弃在时光之外,连仇恨和信念都显得这样的可笑。
阿籍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胸膛里破了个大洞,一个劲的叫着疼:“他们早就已经不需要你了,他们早死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什么楚国和越国了。没人在乎你是输是赢,没人在乎你是去留,他们全部都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有了!”
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