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反驳?去否定?
时渊看着他,认真又诚挚,他说不出口谎言。
程游文胡乱地点了下头,很小声地“嗯”了一声,拄着拐杖走进去了。
时渊回了自己房间。
有几人已经回来了,对床的老奶奶拉着周平安,津津有味地听着他和他女朋友的恋爱故事。
“我的孙子山山——”等周平安的故事讲完,老奶奶拖长了嗓音说,“如果还活着,刚好和你一样大。他是个勇敢的战士。”
她说她的山山打小就调皮,6岁上蹿下跳地说要当军人,10岁成了少年短跑冠军,14岁去联盟军校,18岁上前线,24岁在前哨站西边300米的荒原,战斗了三天三夜,手中的枪一发子弹都没有了。
“山山被战友救回来了,”老奶奶讲,“他的感染太严重了,没法治。我本来能见他最后一面的,要不是有安乐死法案,陆上将实在太坏了,坏透了……”
周平安赶忙安慰了她,又向她解释说:“奶奶,陆上将签这个法案是有原因的。这些年是低谷期,但是战争的损耗从没停过,以现在的兵力和资源,如果把每个重症者都带回城里,消耗实在太大了。我们得往未来看啊,这是一场持久战。”
“可是,见不到了就是见不到了啊。”老奶奶低头抹眼泪,“连最后一面都没有了……真是造孽,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怎么样,又有多少个孩子要遭罪。”
周平安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最后讲:“奶奶,不要难过,我们能赢的。”他指了指时渊,“他的男朋友就在战场上,是个很厉害的指挥官呢。”
于是,老奶奶紧紧拉住时渊的手:“希望他能平安,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好孩子,你们会幸福的。”
时渊低头,看着那双苍老的手,它们满是皱纹和伤痕。
他没说那个指挥官就是她讨厌的陆上将,低声道:“谢谢你。”
活动时间结束了,众人回到房间里,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接下来的五天,一切循环往复。大部分时候他们待在屋内,偶然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偶然能听到战况的广播。
冰冷女声说道:【今日,主城东南前哨站击溃了虫类感染潮,目前防线正在重建中……】
【以下播报苏恩齐上将的讲话:“在至关重要的时期,我恳请诸位保持冷静,保持信心。我已经历过数场这样的战斗,我非常清楚、肯定地知道,‘号角’并不可怕,这场战斗我们能赢,我们会赢。你们是我见过最坚韧且坚强的人,危难时刻要团结起来……”】
【12月1日傍晚,陆听
寒上将亲临主城前线,指挥战斗】
【12月2日,陆听寒上将进一步解析‘号角’的行为模式,防御战术获得突破性进展……】
【12月4日,第四波大型感染生物被击退,联盟军队坚守阵线,开始着手下一步的防御计划】
【12月4日晚8时,陆听寒上将颁布新的防御准则,以第三前哨站为中心,全面建成新的防线,准备迎战2号深渊感染群】
一直以来,陆听寒和苏恩齐都是平分秋色,各有所长,功绩不分上下。而在这场战争中,人们很快注意到,陆听寒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或许是苏恩齐真的老了,让渡了更多的权力与信任;
或许是陆听寒已成长到能独揽大权,不需任何人指挥和辅佐,他的决定就是最优解。
又或许二者都有。
时渊每天都认真听广播,好明白陆听寒在做什么。
他不懂枪械和军事,也不懂联盟内部的势力斗争。他只知道,陆听寒带着联盟军,正在结结实实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论前方是灿烂的明天,亦或者世界的尽头。
来自地面的震颤一直都有,最严重的几次,几乎是山崩地裂一般。
头晕、耳鸣、眼花。
巨大的轰鸣声夹杂着哭声,屋里的灯都在抖,好像末日。
时渊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到了一张张不安又惶恐的脸。他们简直和那时的秦落落一模一样。
时渊不理解他们的恐惧,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在有人哭的时候给他们递纸巾,搜肠刮肚,说些从剧团里听到的笑话——他从来不知道那些笑话的笑点在哪,但他知道,人类听到了它们都会开心起来,所以他就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