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定在阿灵阿刚买的鸡翅木餐桌旁,李念原一抬手说:“等等!”
然后他“蹬蹬蹬”跑到外面的园子里,折了两支晚秋的墨菊,在屋里的架子上捡了一只素面朝天的白花瓶插上,然后对着阳光放在了恰好的角度上。
接着搓搓手说:“开始!”
李念原挺着背脊慎重地拿起筷子,珍珍见一桌香飘四溢的好菜,由衷地感慨了一句:“李老板果然会吃。”
却被李念原横了一眼,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说:“用膳要尊重,要尊重,不能说话!”
然后三个人在一刻钟内专心吃饭,用风卷残云之态,扫掉了满桌的美食。
珍珍越吃越想哭,这李念原到底是什么神人啊,怎么能做出这么一桌美食。
她前生今世加起来四十年都白吃大闸蟹了!
她吃完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阿灵阿,他也是这个表情,同时看向李念原的表情里写满了:大神,收我,收我做弟子,我要和您一起吃喝玩乐。
可转念一想,珍珍觉得自己不能被美食冲昏了头脑,她清了清嗓子,叫徐鸾拿了水盆来净手。接着从荷包里拿出了阿奶画的花样。
她拿在手中对李念原说:“李老板,其实想见您是有一件要事。”
李念原喝了一口茶,啧啧两声:“这茶不好,水不好,你们回头弄点山泉水泡茶才行。”
他抱怨完放下茶盏看向珍珍,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御史大人新到扬州要立立官威我懂,可小老儿不爱见官场人,您二老放过我成不?竟然拿我的蟹威胁我,恕我倚老卖老说一句啊,下作了丫头,下作了!”
珍珍轻轻笑了下,摇摇头,递上手里的纸,李念原并不接。
她求物心切,悬着手说:“李老板,我们想见您是想求您手里的一件宝物。”
“不是收税?”
阿灵阿摇头,问:“您以为我求见是为了税?”
李念原这才抽了珍珍手里的纸,边打开边说:“盐税入冬后要清结,御史大人折腾半日竟然不是为了税金?”
阿灵阿讪笑一下道:“税金的事自然也要和李老板商议,只是目下这事事关我夫人家人,所以我们做的过了些,请李老板见谅。”
珍珍连连点头,“李老板,我们在珍珑阁听说您买下了这块玉佩,这才急急求见您,可否请您割爱给我们?价格都好商议。”
李念原一挑眉抖开纸张,看了一眼后说:“这个不行,一,我李某人手中的宝物从不卖出。二,这枚玉佩我喜欢的很,没得商量。”
珍珍一听便急了,她倾身说:“李老板,您买下它多少我出十倍给您。”
李念原一挥手直接拒绝:“不行。”
阿灵阿拱手:“李老板,您和河总大人也是旧识,我与河总大人是同僚,往后盐道漕运河工大家都还有交集,能否给我一个薄面?”
阿灵阿搬出靳辅来也是提醒李念原,他虽官位不高但有实权,而李念原再富裕也不过是他可管的盐商。他希望李念原能知道好歹,不要过于守他的那些规矩。
李念原自然也听出了言下之意,他双唇抿紧想了想,才用极不情愿的口气说:“这样,我新得了一幅富春山居图,暂且让给你们,那比这块玉值钱。”
珍珍站起来朝李念原一拜,“李老板,我只求那块玉,此物对我很是重要。”
李念原的暴躁脾气瞬间爆了,他也吼了回去:“这东西还对我重要呢!不让,不让!”
阿灵阿见两人互不退让,他知道珍珍是着急,着急难免就口不择言。他立即插进去站在珍珍面前替她说话。
“李老板,这块玉乃是我夫人家老人的贴身之物,当年家中落寞才不得已当了出去。我们寻寻觅觅多年才终于寻到,这块玉于您不过是一件玩物,于我家老人却是思亲的唯一念想。”
李念原突然瞪圆了眼睛,呆呆地问:“老人?哪个老人?什么老人?”
珍珍见他似乎动容,行了蹲礼垂头恳切求道:“这是我祖母的东西,请您高抬贵手……”
李念原一伸手打断她说:“你是哪里人?你不是京城来的吗?”
“我家是满洲吴雅氏……”
珍珍说到一半,李念原这个急脾气立刻又打断了她。
“放屁!你家是满人!满人!什么贴身之物,肯定是当年你们劫掠的战利品!给了你祖母当玩具的!”
“不不不,您听我说完。”
阿灵阿也连连拱手,将李念原按在了椅子上,请他听完。
“我阿奶原是山东人氏,这块玉从小就跟着她。当年清军一次打到山东时她和家人被掠到关外,她将玉含在嘴里才没有被抄没,后来就一直放在身边。直到十年前我家中困难才拿去当了,阿奶只记得这花样,特地手画了交予我来寻,天可怜见,我们才到江南就知道了玉佩下落,请李老板看在老人份上,割爱于我们吧。”
李念原每听一句,脸色都暗一分,珍珍说完后他问:“你阿奶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