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珍珍露出想要的意思,徐承志的眼神顿时热切起来。
“买卖玉石最讲求一个缘分,夫人既然同它有缘,不才愿意割爱。且这块料子本就是偶然所得,花费不多,夫人给我一千两绰绰有余。”
他没有说白送给珍珍,还特意解释了一番,一是因为他想主动替巡盐御史规避行贿受贿的口舌;二说这玉石是偶然所得,仿佛是他开了高价,而不是送给珍珍便宜。
而他开口要价一千两也是有心人的体现,因为当日珍珍在珍珑阁刚好花了一千两购买玉石,这笔钱她出得起。
珍珍又打量了徐承志几眼,他看着是个翩翩君子极有风度,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周身上下没有丝毫的攻击性,让人不自觉想同意他或是靠近他。
在商场里摸爬滚打还能留有这样一身气质,珍珍觉得他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珍珍不露声色,温和一笑,微微颔首,“徐老板如此说,我便却之不恭了。莺儿,去取五根金条来。”
如今金价,一根金条约折合三百两银子,她出五根还是给徐承志加了价格。
徐莺将金条拿来放在桌上,徐承志只拿了四根,说:“与夫人有缘,不才取这些足矣。”
珍珍再度颔首,抚着镯子笑说:“多谢徐老板割爱了。”
徐承志见气氛刚好,便想开始进入正题,突然听珍珍柔柔地说了一句:“徐老板,我呀,平生就爱两样东西,美玉和珍馐。”
徐承志默默地在心里点头。
嗯,他懂,和某人一样。
“美玉要买,大闸蟹也要买。”
徐承志心里一惊,他抬起头,刚好对上珍珍灵秀的双眸,那双眼眸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徐承志愣了愣神,此时就听珍珍又轻轻柔柔地问了他一句:“徐老板,你可知我是何意?”
徐承志走南闯北,不敢说见过多少大人物,可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然而眼前这位年轻的清丽夫人却让他有一种无力招架的感觉。
兵行险着,出奇制胜的前提就是不能让敌人察觉你的踪迹,他现在莫说踪迹了,连行军路线和策略都叫这位夫人摸了个底朝天,这仗根本没法子打。
徐承志跟着徐莺出了园子,他脸上依旧是和煦如春的表情,内心却是凄风苦雨,一声接一声的哀叹。
他上了马车,让家仆送他至两条街外,那里有全扬州城最有名的富春楼,里面的一碟烫干丝无处可比。
他慢慢走上位于二楼的雅间,还没伸手开门,李念原就“哐”一下拉开门,那张吃的圆乎乎的胖脸戳到徐承志面前兴冲冲地问:“如何?镯子她收了没?”
徐承志点头道:“收了?”
李念原长舒了口气,收了就好。
接着他突然想起一事来,问:“你卖了多少钱?”
徐承志道:“一千两。”
李念原作为有名的“奸商”心口一阵抽痛,可转念一想:这是他徐承志的钱又不是我的,我心疼个什么?
我只要心疼我的螃蟹就成。真是的,这到底是打哪来的没家教的丫头片子,北京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得吃啊,竟然跑扬州来抢他的螃蟹吃!
李念原挥开心里的那一丝丝痛,搓了搓手,兴奋地问:“老徐,我的螃蟹呢?带来了没?”
徐承志尬笑着说:“念原兄,你听我说,镯子她是收了,可那御史夫人说,美玉她要,螃蟹她也要吃。”
李念原圆溜的身躯“蹭”一下弹了起来,发抖的手指着徐承志,一脸不可置信。
“徐承志,你还是不是生意人了?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哦,三百两黄金在西域买来的极品和田玉,花了半年才运到扬州,为了这个死丫头片子你花了一千两让扬州最好的师傅连夜给你雕出一对镯子来,结果你就卖了区区一千两,也就管个工匠钱。好吧,卖就卖了,可没有这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卖法啊,钱花出去了,你好歹也得听见个响声啊。我的蟹呢?连条蟹腿你都没带回来?你这么些年没把你爹的家产败光,是不是你娘在家日日烧高香给拜出来的啊。”
徐承志对李念原的指责表示全盘接受,并惭愧万分。
“念原兄,事已至此,我看你就忍了吧,我打听过了,这巡盐御史是康熙近臣有爵位的官宦子弟。他们最多就在这扬州待一年,下一个秋天肯定不在了。好男不与女斗,等她一走,明年就没人和你抢螃蟹吃了。”
李念原忍了三天,已经自觉是极限了,徐承志竟然还让他再忍一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行!”李念原奋力地一拍桌子,“老子忍不了了!螃蟹每一天味道都不一样!不行!”
…
珍珍趴在屋里的一张单翘黄花梨软榻上,把手腕举得高高的,欣赏着套在腕上那对她才花了区区四根金条捡回来的绝世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