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试了几次才将手腕接上,满脸冷汗,并不接话。
黑衣人笑了笑,接着道:“你接应少将军军营里的副将走私军械,确有其事吧?”
白小君远远瞧见,宋老板肥大的身体蓦地一僵,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开始打着颤。
“你牵线搭桥,找好买家,托的是长风镖局里的好手偷偷运出去,大笔交易都在歌洲赌坊的雅间里秘密进行……”黑衣人道,“非但如此,你还给长风镖局的副镖头私通军中情报。你知道他们干镖局行的,都要和黑道朋友打好关系,长此以往,手面宽,人头熟,走镖才顺,混得出大名堂。所以,你就提供情报,让他转卖给各个门派、山贼、草寇,他得了人情,你得了暴利,对吗?”
他的话音落下,宋老板已委顿于地,几乎变成了一滩烂泥。
沉默了许久,他才颤抖着开口道:“你为什么还不拔剑?”
黑衣人似乎一怔,旋即冷笑道:“你不配让我拔剑!”
宋老板似乎长叹了一声,仰起脸强笑道:“朋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你为李怀轩出力不就是为了报酬么?这样,你放我一马,只要你帮我逃出去,我另有万贯家财在山西,必定拱手相赠……”
黑衣人笑了,啐道:“朋友?我可不敢做你的朋友。楚留香就是你的朋友,但你却帮着我害他,谁知道下一个被你暗算的人是不是我?”
白小君悚然震动,忍不住开始仔细观察这黑衣人的手和他身上的剑。
宋老板急道:“是是是……我这等卑鄙无耻之人,自然不配做您的朋友。但你莫忘记,若不是我出卖了楚留香和那臭丫头的消息给你,你怎么能成功布下此局?眼下楚留香还没有死,万一……我能对你有利一次,就能有利第二次。”
这句话白小君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晴天霹雳般豁然开朗——难怪那小姑娘能编出那样的谎言,一针刺在她的死穴上!若非宋老板这般能探知她底细的人,怎么可能设计得出来?
可是,这厮为何要害他的朋友呢?
黑衣人再次开口,竟恰好回答了这问题——“你帮我设计楚留香,我替你杀了挡你财路的人,这本是寻常交易。现在,交易已完了。”
交易完了的意思就是死。
宋老板歇斯底里道:“我为李怀轩干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你呢?你为他干的也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他训练杀手,他会留下你的活口么?”
黑衣人大笑,末了,一字字道:“我可不是他的狗。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也已完了。”
“你还有话说么?”
“没有……”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递给宋老板:“只需一盏茶的功夫,绝没有痛苦的。你死以后,你的亲眷便不会受到牵累。”
白小君眼看着宋老板认命地饮下了毒药。
他必须饮,因为死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陪他去死的人也有很多个。
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个背负长剑的黑衣人就是楚留香要找的那个刺客首领!
长安城里,只有他最想要楚留香的命,这个局就是他勾结宋老板和班先生设下的。
宋老板要借他的剑解决麻烦,班先生自然也有什么要害拿在他的手上。
她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和他拼了,但她不能。
她知道她不是这人的对手。
现在出手,她只会变成剑下亡魂,再无法替师父洗雪冤屈。
她必须悄悄地、立刻离开,赶到大雁塔,阻止复仇的铁剑。
她刚从门背后走出来,便听见那黑衣人忽然冷冷开口:“有些地方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难如登天。”
她心下一震,抬眼去看,黑衣人的一双眼睛已经死死地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