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铁门被打开后,秦子月以为见到的会是那个她毕生都遥不可及的男人,然而却是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苍老面孔。
两个中年人坐在看守所独有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一男一女,男人身穿朴素黄色上衣,下身一条洗得裤腿发白的工装裤。
由于经常在工地上走动,男人对于穿着方面没什么讲究。
女人身材肥胖,穿得稍微得体,牛仔裤加短袖,头发枯黄乱糟糟地捆成低马尾,手上带着两个银色镯子。
一对上两人的目光,秦子月就感觉脚上仿佛绑了千斤重担般再也挪不动半步,这是她的爸妈,养育她二十几年,送她读书。
走在秦子月后面的警察见她站在门口不动,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呵声道:
“进!”
说完,强制性把她压进去坐到位置上,并把通话的听筒拿下来放到桌面。
秦子月双眼空洞地望着隔离窗对面的父母,她没把听筒拿起来,就这么呆呆坐着,像被抽取了三魂七魄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见她这样,急着对听筒问道:“子月,能听到吗?我是妈妈啊?你听得见吗?”
秦子月恍若未闻,对面母亲如大盘子一样的脸露出伤感神色。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当初就说让你回老家稳稳当当考个公务员,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多好啊,非不听劝跑什么娱乐圈去给人当助理做牛做马,现在都做到监牢里去了。”
“你这样,你让爸妈以后出去怎么见人?现在村里邻里都知道你犯了罪要坐牢了。”
身为母亲,原本见女儿憔悴还有一些心疼,可越说着就越生气。
这都什么事啊,自己女儿犯罪被逮捕的事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世界上哪个母亲能平静接受?!
网络上几乎都把照片和名字都通报出来了,他们全家人现在出门都得躲着人,要是被认出来,那种指指点点的眼神,任谁都受不了,小儿子在学校已经被同学说三道四了。
还有那些同村的邻居,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打电话来询问缘由也好,上门拜访有意无意问起的也好,总之就是秦子月犯法这事已经让他们整个家都落了笑柄。
每天村头的热议话题都是他们秦家,说他们秦家“好教养”,拼了命花大价钱供去读名牌大学的女儿最后却走上了歪路。
那些真实或虚伪的唏嘘,全部都化作锋利无比的利箭扎进他们心里,血肉模糊的,再也没办法抬起头做人。
父亲也面色难堪,不发一言,母亲依旧拿着电话述说着这段时间他们秦家所有人受过的委屈,就差把秦子月说成祸害了。
“当初你吵着要去什么娱乐圈,我们不让你去,你大吵大闹,离家出走也要去,现在好了,全家人都陪着你丢脸了,你甚至毁了你弟弟的前程你知道吗?”
秦子月原以为爸妈会安慰,没想到却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臭骂,她闭着眼咬牙大声吼:“够了,如果你们是来骂我的,骂够了立刻滚!”
母亲诧异,抬手手指指着她:“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犯了大错我们身为父母骂你几句还不行了?在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爸每天工作日出晚归,落了一身病,千辛万苦才把你养大,而你是怎么回报的?”
“任性妄为,不顾我们的劝告,真是作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祸害!”
秦子月红着眼睛,突然拿起话筒,冷冷问道:“祸害?口口声声都是怨恨我牵连了你们,可我当初考上北淮大学的时候你和爸不都说我是咱们家的骄傲吗?怎么现在成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