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非墨深呼吸一口,那颗悬着的心才算归了位,开始慢吞吞的穿衣服,语气如常,“没事,做噩梦了。”
做恶梦了,醒来没看见她,所以才这么惊慌的要去找她么?安筱走过去,给他一粒粒扣好衬衫,仰起头,很乖的样子,“我下次出去一定记得告诉你,不让你担心。”
苏非墨低头印上她的唇,眼里隐隐有埋怨,“老婆,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安筱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脸,有些狼狈的去捂他的眼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没关系的,安安,”苏非墨握住她的手,冰凉,他蹙起眉,亲亲她的额角,“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勉强,不去忍耐,这不丢人。”
每个女孩子的生命里,都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偷偷欢喜让她暗自神伤,没关系的,他愿意做那个为她擦眼泪的人。
安筱低头蹭眼泪,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买了两份牛肉汤,你饿不饿?”
苏非墨拍着她的背,眼里有淡淡的温情,“安安,我们明天回去吧。”
安筱动作一滞,而后点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晚安。
16
16、谎言 。。。
“妈妈,筱筱来看您了。”安筱将百合立在碑前,轻轻贴着那张相片,浅棕的眸子染了眷恋,每一个字都晦涩缱绻,“妈妈,我好想你。”
她跪在皑皑白雪里,凉意浸骨,想着那个笑容温暖的女人,就躺在这冰天雪地里,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寒清远远地站在她身后,每一年,她都是这样,从晨昏守到日暮,那背影孤单又倔强,如今却显得那样突兀而悲伤,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放弃了挣扎。
他缓缓走近她,“筱筱,该回去了。”
安筱一顿,却没有回头,嗓音哑的厉害,“对不起。”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开口跟他说这三个字,她犯了大错,她错怪他七年,季安筱,你要怎么才能被宽恕?
寒清切切实实得慌了,他有些语无伦次,“筱筱,你听我说,是我不好,是我擅自主张瞒了你,你就像之前那样,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不想见我都好,我现在就走。”说着便转了身。
“哥。”安筱轻声开口,寒清身形微顿,安筱起身,拉住他的袖口,时光似乎一下子倒回十年二十年,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心无芥蒂的相偎,寒清这才侧过身来,他的小姑娘,不再满身尖刺,剑拔弩张,像小时候一样,微微红着眼,完全妥协的姿态。
“筱筱,”寒清有些艰涩的开口,“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吃了很多苦,我是气昏了头,说出那些让你伤心难过的话,忘了吧,你嫁给他,很好。”
安筱这才失声痛哭起来,他是她整个青春的跗骨之痛,背负了诅咒一路跌跌撞撞,他们都一样,需要被原谅。只怪命运强大,年少不懂婉转,幸而有时光,教他们成长,坦然。寒清抱着她,眼里温柔宠溺满溢,他轻轻拍着她,嘴里却微微发苦,他还是让她伤了心,“筱筱,妈妈临走前,给你留了一句话。”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告诉她。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
这是一个母亲对另一个母亲的宽恕,谅解,是一个妈妈对女儿的温柔,直到死,她也不忘告诉她,这个世界虽然残忍,也有柔爱。她要她的小姑娘释怀,学会原谅,学会接受。
安筱苍白着脸,推开寒清,那双眼再无流光溢彩,“你骗我。”
寒清想要拉住她,她却直直跌倒在地,声嘶力竭,“那个女人从我出生就抛弃我,抛弃我的父亲,抢走了爸爸害死了妈妈,逼你娶你不爱的女人,我恨她入骨!”她偏过头,看见了苏非墨,心猛地坠进冰窖,“这一切,早有预谋,是不是?”
医院的对话,公司的危机,甚至她的两场婚礼,她突然想笑,可是嘴巴里苦得发涩,她看见命运的五指山以无可抵挡的气势汹汹来袭,她像个小丑,动也不能动。
“你想知道答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苏非墨朝寒清点点头,寒清微微蹙着眉,沉默半晌,缓步离开。
“我不去。”安筱一口拒绝。
苏非墨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微微偏转,无声的排斥,他脑子闪过另一张脸,也是这般倔强的不低头,总是独自背对喧嚣人群,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柔爱,也只是融进凉凉夜色里,沾了冷意,寒彻骨。“她没有多少日子了,去见她最后一面,好不好?她毕竟还是爱你的。”他尽量放缓语气,那么多个夜里,她辗转梦魇不能寐,就那么独坐到天亮,他静静看着,无能为力。
“爱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安筱挣开他的手,指着身后的石碑,字字尖刻,“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爱我,”她看着相片里苍白的笑脸,句句艰难,“那个女人,却让她,躺在这里七年。”
“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死去,是不是有过后悔,后悔当初收留我,”安筱跪下去,将所有害怕委屈愧疚都说给她听,可惜,她再不能言,“苏非墨,你知不知道,我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
情是毒药,她以身试毒,最后红颜白骨,埋他乡。
苏非墨站在她身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在巨大的伤痛面前,语言太过苍白,他口不能言,是他心软,将她卷进繁复人心,看她被缚住了手脚徒劳挣扎,他恨不能以身代,他终于承认了后悔。寒清是对的,她太敏感,也太极端,对她而言,结局就葬在这里,罪无可恕。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喑哑的嗓音,压抑着悲伤沉痛,她把最真的自己给他看,告诉他,她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