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效听进去了,揣着这番话去见主将三皇子,正巧在主帐外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形如松,挺拔如鹤,转身瞥来时,漆黑的眸中一闪而过的阴寒冷瑟。
他脚步放缓,寒暄两句,进屋和三皇子复述裴炜萤的话。三皇子二十出头,迎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继母本就心存埋怨,恨不得立即拿她换回杜将军,听完后又有些动摇。
皇子夺位他不占优势,杜将军虽是猛将但并不支持他,救下他兴许还会被父皇批评他谋略有误,不如借大齐的公主搏一搏。
“去把崔晏叫回来。”
于效站在一旁,看着去而复返的崔晏,果然他也深深皱起眉。拿长陵公主换杜将军的主意最早是他提出的,现在三皇子想反悔,自以为另有出路。
三皇子寻求认同,问:“公主说她清楚河东军每一位将领的脾性和作战手法,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你看如何?”
他看她纯粹是胡说八道。
崔晏浓密的眉压下来,衬得黑眸深沉无尽,“公主重情重义,担心我的下落,不肯弃我而去。”
他改头换面后也得到公主的爱慕,三皇子却不愿意相信几次三番嫁人的女人愿意为情郎舍弃一线生机,于效惊讶道:“她是骗我的?我这就去绑了她!”
三皇子眼神定住他。
崔晏没回答,“公主在河东时经常随军,容我探探虚实。”
于效等他走后,凑到三皇子跟前,放低音量,“三殿下为何深信此人,他毕竟是大齐的子民,还当过公主的驸马。”
三皇子眼皮掀起,浸满寒气,“因为他和我都有共同的仇人。”
“大齐皇帝?”
“还有徐从绎。”他重重放下酒杯,声音回荡在耳畔。
沄城之战,他险些亡魂于河东军刀下,回去后更是受尽父兄冷眼与嘲讽,地位一落千丈。如今从皇叔手中抢来出征的机会,他誓死要从徐从绎手中夺回沄城,斩下他的头颅,一雪前耻。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崔晏走至半途,折返住处,命人打水净面。他望着镜子里的脸,月光落下,高挺的鼻梁将其一分为二,他垂下眼,从容起身整理衣襟。
衣物熏香后有股宁静沉稳的气味,这是大齐贵公子爱用的香,辗转多年,崔晏早已摒弃曾经旧习,却唯独留下这种味道。
他站在裴炜萤的房门前,北地的月总是蒙着薄薄一层纱,月辉朦胧,月影清冷,洒满肩头。
枝头寒鸦叫唤两声,除此之外尽是北风呼啸的声音。
“崔先生。”药童捧着托盘,上面是纱布和药粉,药碗还冒着热气,但北地的吹过,不到半刻便凉了。
崔晏举到鼻子下轻嗅,气味寻常。
药童整日面对五大三粗的壮汉,被他们吆喝推搡,乍一见到这位斯文俊秀的幕僚先生,有心凑上前:“我正要去找先生,师父说先生伤已大愈,今后我来给先生煎药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