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卫嫱写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一名黄衫子散役自床上跳下来。
“服药?我们浣绣宫哪里有药给她吃。我让阿翠把你喊过来,是叫你赶紧将这病秧子抬出去宫去!寒冬腊月的,保不准儿染的是什么祸害人的病,莫将屋里其他人也染上了。”
听了对方的话,卫嫱这才发觉——自她进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皆对月息的床榻退避三舍。
她们或是别过脸,或是捂着口鼻,面上无一例外地是一副嫌弃之状。
卫嫱面色一顿,皱了皱眉头。
[你说什么?]
“瞪,瞪我?”
对方边铺床边道,语气中尽是冷漠。
“难不成我说错了么?卫嫱,你赶快将她用被子卷着抬出去,千万莫要——哎——”
卫嫱冲上前,眼眶通红着、气得抢过那人手中枕头,狠狠砸在地上。
“卫嫱,你做什么?!”
少女打着哑语:
“巧兰妹妹,从前你发了烧、染了病,是月息为你把脉扎针,将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还有阿翠……你们,你们怎可……”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
她急得快哭出来。
“月息她……会死的!”
她真的会死的!
“你……你真是疯了!”
巧兰弯腰捡起地上枕头,面上也浮现出恼意。她一双眼紧盯着身前柔弱无助的少女,忽然冷笑一声:
“卫嫱,你不是很厉害,在御前当值么?”
“有本事,你就去求陛下,去求太医院……”
卫嫱面色一下顿住。
窗牖微掩,今夜月色惨白得渗人,黯淡的光影透过屏窗笼在少女面上,她只听巧兰继续嘲讽道:
“你们姐妹情深,情同手足,你又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还让德福公公接接送送的,真是了不起呢!既如此,你便去啊!你去为江月息求药啊!在这里欺负我们做什么。”
此言一出,如同点醒了屋内众人,旁的散役也纷纷迎合道:
“就是就是,你厉害,你了不起。”
“卫嫱,你可莫要再欺负我们……”
散役们话语顺着夜风而来,一声一声,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却令卫嫱面上凝滞,双手也变得冰凉。
她听见——众人的话语里除了冷漠,还有嫉妒。
她们嫉妒她。
明明同为浣绣宫散役,凭什么她可以去金銮殿当值。
凭什么她能受德福公公青眼。
凭什么,她能接近圣上。
她们不服。
这恨意不知是自何时生起,一日日地堆积,终于在今夜得到宣泄。是了,她们是嫉妒,这份嫉妒竟也嫁接到心底良善的江月息身上。无论月息曾如何捧出一颗真心,无论她熬过多少汤药救治过多少人,自身利益之前——
她们便是要看卫嫱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