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兖州找您本来是想保您平安回到金陵,我小时候辜负过循如一次,如今又保不住您,所以这第三件事一定要办成。”
晏闻退开身子,在地上磕了个头,眼泪滚烫,全部滴在了青砖石地上。
“祝叔,我早已向秦王讨了和离书,如今循如是自由身。求您允了我和他成婚,让我照顾他一世,我待他之心一如您待周夫人,生死不渝!”
他没有起身,就算知道屋外全是侯着的人也全然不在乎,就这样安静地等着祝襄的回答。
屋内像是突然沉寂了,只有窗外鸣虫杂乱的私语声。
终于,祝襄极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他缓缓道。
“还叫祝叔吗?”
第88章哀歌
祝襄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在乎的东西其实不多,无外乎边境稳定与家人安康。
战争这几年已无从前那般激烈,凉州卫也有辽东接手。父母与妻都离开后,他于世间最后的牵挂就剩下了祝约一个。
既然昭怀太子之死注定成为祝约的心结,那么子债父偿也是天理轮回,他心甘情愿。
唯一挂心的就是自己走后祝约无人相伴。
老天爷好像从未对他施过恩,年少丧母,青年丧父丧妻,只留下父子相依为命。如今总算是开眼一回,在他临死前来了个晏三。
过去随性倜傥的孩子转眼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晏闻跪着向他求亲时,心中惊讶之余尽是宽慰。
古来就算是嫁娶也没有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的道理。
晏闻心思玲珑,知道他心存怀疑,所以他在坚定地告诉自己,告诉房门外的净澜,亲卫和一众见证。
他没有留下后路,他的所有都属于祝约一人。
这样重的承诺,做父亲的没有理由不答应。
最后等晏闻喊出那声“爹”时,他才松了一口气,也明白这一世是真正地走完了。
战事凶险,军营里的兵将苦中作乐时常说死亡也并非伤心事。人在死前能见一生走马,然后已逝的亲人会来带他离去。
他在遥远的兖州想起乌衣巷中的父母,北塞战死的弟兄和新婚那夜身着嫁衣偷偷看他的周皎,倏忽笑了。
他喊晏闻取出床边旧甲衣中的红绳结发放在掌心。
然后在眼前渐渐模糊时,用尽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攥紧了。
晏闻赤红着双目走出祝襄卧房时已是深夜。
鲁王府的屋檐下抬眼就能见到漫天星子,晏闻看了一眼兖州的天际,瞳孔仿佛一瞬褪去了神采,只剩下浓浓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