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嘴上说着嫌弃,然后笑骂着收了猎回的兽雀,亲自下厨分发给受了累的将领。
那时凉州战事凶险,日子却过得比在金陵更加平稳有序。
他原想着这样过下去也好,金玉砌成的皇城未必有这里自在,等老死也不必葬回皇陵,就埋在关外,用不着立碑,放个军旗浇一壶酒就行。
直到祝襄莫名重伤垂死。
那场战事来势汹汹,可祝襄对付鏖战是老手,被偷袭的可能微乎其微,然而不知怎的就是丢了半条命去。他心中存疑,卸甲匆匆赶去祝宅,一眼就看见了哭泣的安燕回和面色苍白的祝约。
祝宅那晚大夫忙进忙出,祝约被安燕回抱在怀里像具行尸走肉,呆呆地看着床上浑身是血的父亲。
而他沉默着走出祝宅,在府外命人绑来了揽江军中副将,盘问之下,才得知这是皇城的命令。
揽江军未曾能除掉秦王,祝襄被打成秦王党羽,祥初帝甚至觉得自己仁慈,让他死后还能得一个为国捐躯的美名
是夜孤城圆月,本该是同胞并肩抵御外敌之处,竟成了他第一次动手杀大朝人的地方。
惨叫声被祝宅内的喧嚣覆盖,无人注意角落里滚着一颗沾满尘泥,双目圆瞪的头颅。
第二日破晓,祝襄终究是挺了过来,他早已命人快马进京请旨定侯客居吴氏养伤,祝襄应了下来。
于是他堆着笑意送祝襄父子离开了凉州,然后转身去了大营。
十数个皇城司暗卫被捆在一处带上了黄土垒成的城墙。
这是整个边城的最高处,隔开了大朝与外敌,他让那些对祝襄下手的暗卫跪在其上,面朝英烈无数的战场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用他们的血祭了天地。
“我看到你父亲,看见了你,也想到燕回和婳儿曾经受过的罪。”朱桯十分平静,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盛势之下,苟且偷生都做不到,既然他们觉得我有成汤之德,那我为何做不得这个皇帝?”
第74章十七(二)
祝约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已经凉掉的花茶,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捏得指骨一阵发疼。
祝襄重伤濒死那次他才十六,没有朱桯这样过人的城府和心机,塞外鏖战受伤是常有之事,所以他并从没想过里头还有祥初帝的事儿。
幼时他随长辈去武英殿议事,胡子花白的老皇帝总爱将他抱在膝上,眉眼一片慈爱不似作假。对祝豫祝襄更是恩宠有加,然而真到了危及皇权之时,身为帝王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将从前种种全部抹杀。
祥初帝至死都在担心幼弟夺了悯太子的皇位,却没想到真正觊觎他江山的是枕边结发多年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