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落开来后,里面字字都是祝襄亲笔,落笔潦草混乱,一眼能看出用笔之人的无力。
“半月前的一场战役,折损三营将士四百余人”
祝约默念着那张薄薄的奏折,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望向了桌案上的书信,“这些年”
“是朕不想叫你担心。”
朱端端坐在椅上,好像刚才那些荒唐都是虚无一梦。这里是群臣朝拜的奉天殿,是军政议事的谨身殿,唯独不再是他的洞房花烛。
“所以你就截了所有书信?!”
凉州卫自古以来是西北要塞,奇袭远比光明正大的打仗多,他见过瓦剌人的阴险狡诈,见过鞑靼铁骑的凶猛悍然,甚至因为这些永不停息的大小纷乱,身上烙下了数道伴随一生的伤疤。
他以为祝襄只是不想多生是非才书信寥寥,不曾想从一开始这些家书就已经被拦下。
这么些年,祝襄受过多少次伤,熬过多少个苦夜,他猜不到,也不敢想。
喉咙口涌上腥甜,他抓着那封明黄奏折,一口浓黑的血吐在锦被上。
“祝约!”
朱端有片刻心软,想去扶他却被一掌拍开。
承泽帝没有生气,而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人颓然的样子,微微上挑的双眼正盯着他,左眼缓慢地淌出一行泪。
是自幼时起从未见过的眼泪,是一幅绝妙盛景。他恍惚中生出终于凌驾于定侯府之上的快感,并深觉要想拿住祝约,唯一可行的只有他那位父亲。
“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军备药草,甚至是你父亲,都不过是朕一道旨意而已。”
着了魔的帝王伸出手去,想给眼前的小定侯一点怜悯施舍。
指腹还未触及薄凉的皮肤,楼外已经传来王伏惊恐的声音,“晏大人,晏大人,不可闯殿!”
第38章死灰
鸿胪寺,亥时。
晏闻正收拾了满地狼藉准备入睡,被贸然闯入的言过非吓了一跳。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小言大人像个疯子一样闯进鸿胪寺他的值房,连应松都没能拦住,小言大人发丝散乱官帽歪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侯府一事告知。
听完来不及多思,他匆忙换了官袍告了急报进宫求见,却被守城卫兵举着长枪阻拦在奉天门外。
正焦急之际,不远处的夹道上匆忙而来一道苍老的身影。
王伏依然抱着他的拂尘,在巍峨宫城下等他,绛色长袍空空落落,显得佝偻背影格外瘦弱,他一言不发地取了御前令牌,又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往皇城以东的临江高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