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约垂眸看着楼下听书听得入迷的百姓,“撕破脸丢出去一个儿子,还是个能保住门楣荣光的将才,就算折了一个废物又如何?如今皇上重用宋昶,这盘棋看似晏闻赢了,实则被宋远柏盘了个活络。”
一场说罢,正到京口大将军荣获圣心之处。
“小祝约啊小祝约。”汪辅一唤他回神,“鞑靼要进金陵出使一事已经递到了礼部,往后鸿胪寺怕是有得忙喽。我想提点你一句,皇上是要坐镇奉天殿的,那位晏大人也是要坐镇大鸿胪的。宋远柏虽说赢了,但也没了个儿子他可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人。”
祝约轻敲着桌面,眉目覆上一层极浅的无可奈何,又像是自嘲。
“他动不了九卿,更动不了皇上。只有一个人,但凡得手,就能让皇上和晏闻两败俱伤。阁老放心,长公主近日要去洞玄观求姻缘顺遂,那我自当保她一路顺遂。”
汪辅一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只当晏闻和祝约政见不同有了嫌隙,祝约才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恩人好,他忍不住夸赞道,“看来是老夫多此一举,你倒是算得比我周全。”
祝约失笑,“每一步都要算到他前头,也是很累的。”
离开茶楼之际,他扬手给那位说书人丢了锭银子才回了国子监。
酉时国子监已经散值,童生们早已归家,明年春闱的举子各地选送还未入金陵,因而整座院子都空荡荡的,静的能听见桃花落下的声音。
院子里点着灯,祝约步入月洞门时就愣住了。
眼前桃树下正坐着锦衣轻裘的公子,暮时光景昏黄朦胧,一瞬竟叫他想起少时梅里第一次遇到晏闻的场景。
也是隔着一丛桃花,半步楼阁。
少年公子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了他面前,祝约这才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二十四岁的晏闻,儒雅俊朗,眉宇间有着天子权臣的自如从容。
他很清醒地知道这不是那个在梁溪岸旁邀他共游,在灵岩山陪他打闹的十七岁少年。但心里还是冷不丁地刺痛了一下。
“下午有几个小童生来找你问诗文,你不在,所以书我帮你教了。”
晏闻像是还带着困意,“幸而你遇上的是我,不然可要到皇上跟前参你一波渎职。”
“童生是董大人的学生,我不在他们自然会离开,不算渎职。”
祝约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晏闻特地来国子监一趟当然不会是和他话家常,可等了半天那人也没有要接着说话的意思。
于是他只好径直绕开晏闻往自己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