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河又小了几岁,大概十四岁,他抬起头,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商珉弦,很冷静地说:“这个链子解不开的,你别费劲了。”
商珉弦问:“那怎么办呢?”
庄清河突然笑了,安慰他似的说:“等我再长大一点,我自己就能挣开了。”
商珉弦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庄清河身上脸上都是喷射状的血迹,他说:“你流血了。”
庄清河抹了抹脸,说:“不是我的血。”顿了顿,他又说:“也是我的血。”
对话混乱,毫无逻辑。
“你到时候不会忘记吧?”商珉弦问。
“忘记什么?”
“忘记自己能挣开,小象长大后总会忘记自己能挣脱铁链。”
“我怎么可能忘记这种事!”庄清河猛地起身,声音突然变得尖利。
他站起来了,却更矮了。
商珉弦抬头看他,发现他变成了五六岁的模样,赤身裸体,手脚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胸腔也呈现不正常凹陷。
他肚子上歪歪斜斜很敷衍得包着一块纱布,脓血从纱布下面流了出来。
“我怎么可能忘?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庄清河童稚的声音越来越凄厉,随着他的叫喊,他的下颌不停发出咯咯的骨骼松动声。
商珉弦慌忙道:“你别说话,你的下巴又要脱臼了。”
于是庄清河就不说话了,他也说不了话了。因为他一张嘴,牙齿就开始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商珉弦手忙脚乱地把牙齿给他装回去,庄清河很乖地躺下来,闭上眼,然后他说:“好黑啊,我觉得有老鼠。”
商珉弦的手心突然出现一盒火柴,接着他发现自己在找蜡烛。
他终于找到了蜡烛,然后擦亮火柴点亮。
烛光亮起的那一刻,庄清河突然消失了。
商珉弦手持着蜡烛,在晃晃烁烁的光影里找了很久很久,最后只在原地找到一枚开心果的果壳。
庄清河,你去哪里了?
商珉弦找不到他,便把那枚果壳捧在手心,小心地照顾着它。
它变了,像胚胎一样变化,长大。
五六岁、十岁、十四岁、十八岁,身上、脸上伤痕不断。
庄清河在他手心里,一身斑驳地长大了。
突然他睁开眼,看到恶鬼一样大喊:“滚开!滚开!”
他身上的衣服突然如碎片皲裂,然后剥落,他把自己紧缩起来,并紧双腿,浑身震颤地大骂:“滚开!”
商珉弦还没来得及反应,庄清河突然冲着他凄声厉叫,质问:“是我的错吗?我不人不鬼、不黑不白活了这么多年,是我的错吗?”
商珉弦摇摇头,轻声回答:“不是你的错。”
庄清河缩了回去,他身后出现一个鸟巢一样的窝。他就那么把自己盘在那个窝里,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拽过来两片蛋壳。
庄清河把自己缩进蛋壳里,又把两片蛋壳合起来,透过缝隙对他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