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肥婉拒,“二老爷,这是长辈所赠,小子不会处置的。”
二老爷闻急眼了,扬了扬手,“就这一张也不行?”
李肥有些为难,可看着二老爷真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一张的话,就给二老爷了吧。
二老爷的心情这才平复些许,说道:“长辈赠与的东西我的确不该觊觎,但那位长辈是谁,我能否认识一下,我只想知道这剡藤的渠道来源。”
李肥缄口不提,先生有意对父亲避讳神仙话题,他当然也不会让二老爷接触吕先生这样的神人。
……
与江南道西北毗邻的山南道,潭州芙蓉县。
山南道潭州一带在古时被称之为芙蓉国,幅员辽阔,沃野千里。
这里是建炎王朝最大的田地集中区域之一,专门给户部用作研究培育新谷物的,素有芙蓉国小江南之称,司农大人就在这里,做了三十年的田舍郎。
说句无人信的话,司农本是正三品,后职权纳入户部侍郎后,为正二品,司农大人辞去户部侍郎一职后,祥和皇帝居然改司农官职为从一品,府顺皇帝这边每年都会抽空前来潭州两次,秘密探望大司农,派出钦差前来的次数更是难以计数,两位御医,不知多少的雪泥符探子安排在司农身旁,足见两代皇帝对司农的重视,国之重宝。
千顷金黄色的稻田中,十数位庄稼汉背负双手,踱步在阡陌之间,其中既有年轻力壮者,也不乏年过半百者。
今年夏来稍迟,不多,一旬而已,常人不做感受,庄稼成熟却是骗不得人。三日内要是再不收割,势必会影响二季稻的播种与收成。
潭州身处山南道东,气候适宜,适宜种植两季稻,可霜杀百草一言不是说说的,第二季稻谷必须得赶在霜降之前成熟。
一位黝黑青壮者叼着一截稻草,低声吟唱道:“我马饱粟兮彼食不詜秕糠。我麦满舟兮彼无以送其死亡。我忽见兮哀不能忘。推以与之兮我心乃康……”
一位身材健硕的老者大声说道:“将各自分管的田地情况都看仔细了,司农大人牵挂着呢。”
众人齐齐允诺,唯独那位青壮者,依旧自己顾唱着:“生不饿殍兮死有藏。呜呼今不得见兮使我心伤。”
老者年纪虽长,耳朵却是好使着,叱声道:“杨生,你要是再这样,就给我滚回江西去!”
名为杨生的青年点赶紧收声,觍着脸笑道:“得令,得令。”
老者无奈摇摇头,这个农学出众的学子,爱好自由,特长散漫。不加以管束的话,实在难堪大用,他不是个会惜才的人,但这个杨生已经不止一次教他明白什么叫瑕不揜瑜了,他的那三十亩田,此刻还显青黄之色,众多农学学士担心天气影响第二季稻收成的时候,杨生却是漫不经心,田垄漫步。
无他,杨生分管的三十亩田尽是单季稻,是司农特许的。
那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的杨生竟然敢大言不惭说,等收成时,他那三十亩单季稻的总产绝对不会逊色于双季稻,至少是亩产一千五百斤。
自然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不过等到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会将幸灾乐祸表现出来,且多数人还是抱着敲打引正的想法,想要挽回这位误入歧途的好苗子。
忽然,田埂上有人小跑而来,置于老者跟前,神色慌张地说道:“司农大人醒了,已经下地了,精神看上去好得有些不对劲。”
“大夫怎么说的?”
来人低声道:“不太好……”
壮硕老者心中咯噔一下,脑子跳出回光返照四个字,冷汗涔涔直流,大声道:“司农大人醒了,尔等都随我回去。”
两月前,本该按时下田的大司农,忽然卧床不起,学生上门询问,竟然是外邪入侵,风寒束肌,肺气失宣,两位从皇宫请出来专门负责帮大司农调理身体的御医都连带遭了罪,还无端殃及了几位暗中保护的雪泥房死士。
一连吃了两个月的药,大司农的身体状况竟然每况愈下,已经下床,朝廷接连派出数位名医,都是束手无策,说是司农大人年事已高,脏器衰竭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无力回天。
皇帝隐秘来访过一次,也知道御医们并非徒有虚名的庸才,实则是人力有时尽,天命不可违。
即使像大司农这样身负大气运的人,受天下人奉养,也难逃生老病死的轮回,用大司农的说法,这叫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
大司农不止一次说过,“人不是靠吃饭活的,人是靠天养的,老天爷赏脸,地里才有庄稼,人才有饭吃。”
这就是为什么有“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的说法。
人多了,对一方水土来说自是负担,所以大司农是裹挟人势逆天而行之人。假设天下无有他,不知一洲版图可否养活四千万人,所以像大司农这样的人,是没法逆天修行的。
大司农只是说,再给他十年的话,这片土地,当立万万人。
这三日司农大人只清醒过四回,每次无一例外都会询问庄稼长势如何,当时天气又如何。
曲句山有阴神远游千里,送来了一颗金丹,说曲句山掌教真人连日卜筮了十卦,九死一生,尚有一成可能,由曲句山代为承担这份天数的羁押,让大司农成为金丹客,寿八百小甲年,也就是增寿四十年。
皇帝亲自接见,说只要能为建炎王朝回天挽日,那么曲句山掌教就是建炎王朝当代大天师。
可金丹临到嘴边,大司农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