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放,汹涌的泪水蓦然滚出眼眶。他捂着听筒,泣不成声。我的儿,对不起。
“爸爸?”初放试探性的声音带着点脆弱的颤抖道,“爸爸,你还在听我说吗?”
“我叫你出去是为了你好,小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有多少孩子想出去都没的出去。”他的声音一下子严厉了起来,还带着愤怒说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事的话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初放愣愣的看着手上的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小小的脸上落下成串成串的泪水来:“爸爸,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今天能不能回来跟我一起吃个饭,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爸爸……你也不要我了吗?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爸爸……”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啜泣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他倚靠在那个早已变小的木马的身边,将自己缓缓的缩进了角落里。
“妈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十一岁的孩子,在父母双亲健在的年月里,独孤的成长,独孤的舔舐着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很多次,他想给梁芷妍打个电话,或者去学校看看她,可是,他的妈妈已经有了新生活,他不是应该出现的那个孩子,他无法容许自己成为母亲幸福的绊脚石,尽管他是那么的寂寞,那么的害怕。
在无人可以倾诉的情况下,他无法抑制的拨通了恒鑫华的电话。
“姑婆,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电话一接通,初放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去,“姑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姑婆……”他的哭声令人肝肠寸断,潸然泪下。
恒廷阎握着手机,陷在自己的位置上,任泪水流出:“初放,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初放……”心痛的滴出血来,可是他却无法给孩子一个答案。
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会哭,他本以为在那段非人的岁月里,他跟着老头子对抗的时候,已经强大到这辈子都无法再落泪,可是今天,面对这个令人不齿的结果时,他竟然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手机的震动声再一次惊醒了他,他看着上面的号码,拿起桌上的纸用力的擦了一下,确定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之后,才接起:“喂,姑姑。”他叫。
“阎,”电话里传来恒鑫华温润的略带嘶哑的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被初放的哭声哭得心肝俱裂,她无法责备恒廷阎,却是不解的问道,“阎,你为什么要把初放送出国?”
“姑姑,你怎么也知道了这个事情?”
“你先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恒鑫华不依不饶的说,“你知道那孩子一直亲近你,可是现在你怎么会突然舍得把他送出去。”
恒廷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何必要他再去回忆一次过往的痛苦,他们还能明白初放的存在是对他年少无知的一种惩罚?“姑姑,你不会懂得。”这一次,连他自己都宁愿不懂啊。
“我是不懂,可是你怎么忍心?
”
一个人的内心可以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面对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打击?他不知道送给他这些资料的人是什么目的,可是如果是要打击他的话,他承认,他们真的做到了。从来像现在这样挫败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
她离去的时候,至少还有孩子是他的慰藉,他守着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镇日过活的时候,还能有那么一丝感觉。
可是,当这一切都那么赤裸裸的揭开的时候,带着鲜血的伤口,竟是那么的痛,那么的痛。曾经以为的天荒地老,也在瞬间坍塌。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守着最后的一道墙,也不会去跨进那一步,至少那时的他们虽然彼此无法相守,可是丑陋的事实外面还包裹着一层漂亮的糖衣,足以麻醉他们。
前几日才得到的谅解与甜蜜,这一刻早已全部转化为负担,如果早知道,他宁愿他们像两个陌生人,即使是再见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再去招惹她。至少,那时的他们还能保有最后一丝的尊严。
他说:“姑姑,你永远不会懂,我也不希望你懂,只是,请你原谅我必须做出这个决定。”然后,他便收了线。
寒风从半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床上的王嘉能一动,站在窗口的梁芷妍却回过了身。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当落日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他醒了。
王嘉能头疼欲裂的撑着身体想坐起来,梁芷妍走过去扶着他,将一个抱枕塞到了他的背后,然后将泡好了放在床头的浓茶递到他的手上说:“喝点吧。”
他的嗓子火烧火燎的疼,带着宿醉的痛苦,也不推辞的喝了下去,然后才缓过来说:“我怎么回来的?”
“是安茜把你送回来的。”梁芷妍并未追问他去了哪里,她想她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竟然连询问丈夫去了哪里的兴趣都没有,不是她不问,而是她根本不想问,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婚姻是道沉重的枷锁,只是他们锁上了,却把钥匙弄丢了。
曾经他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为爱情死,其实爱情死不了人,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然后让他们欲哭无泪,辗转反侧,于是,他们久病成医,百炼成钢,再大的风雨面前,也养成了荣辱不惊的不动声色。
“安茜?”王嘉能很努力在自己的脑子里搜寻着这个名字,可是最后不得不放弃,“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