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梦,自己开着小车,走在金色的大道上,茵茵在前面招手。难道茵茵就意味着财富?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宁愿回到从前,清淡度日,换取秀梅平安无事。
邓启先突然意识到茵茵和秀梅其实是代表两种不同的人生。秀梅淡雅大方,即使咸鱼白菜也能甘之如饴。茵茵炽热耀眼,有大都市女孩的时尚新潮,热情奔放。两人都各有特点,无所谓好与坏,刚好契合他性格的A、b面。在他的性格里既有平淡踏实的一面又有浪漫豪爽的因子。
世界的本质就是不完美的,而命运之神却让他同时遇上了两位刚好互补的女孩,凑成了一个圆,圆圆满满。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邓启先内心长叹,如果可以,他宁愿用一切来换,换取这个圆满延续,她们俩缺谁都不行,缺了谁都会是一个残缺的圆。如果可以,他宁愿孑然一身,成全这个完美。都说爱是自私的,其实情到深处是舍得。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不踏进爱河,就做知己,免却许许多多的情感煎熬,只有美好,没有亏欠某一个的遗憾。
人在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情时会相信某些神秘力量,邓启先现在就是这种状况。他从床上跳起,面向宝圩镇的方向,虔诚地祈祷,祈求菩萨保佑秀梅平安无事。如若可以,他愿意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她平安。回到从前,一无所有,平平淡淡的在玉城市终老!
生活往往是这样,那些当初拼死拼活争取,认为至关重要的东西,到最后发现,原来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真正难以割舍的在失去后才知道痛惜,追悔莫及。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
秀梅的病情在第二天早上出现了反复,血压急降。茵茵再次输血。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在场的人都六神无主。
秀兰征求医生意见,能不能做手术?得到的答复是,现在病人很脆弱,要等到生命体征平稳后才可以。
茵茵输了两次血,整个人恹恹欲睡。邓启先看在眼里,既心痛又难过,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昨晚守了一晚,也累了,现在回酒店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和秀兰就行了。”启茂对他说。
邓启先往IcU病房看了看,大门紧闭,预计也没什么事可以出得上力。上午10点有半个小时探望病人的时间,本来想看下情况再回去。现在秀兰来了,姐妹情深,应该把名额让给她。这样也就没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多人在外面守候了。昨晚一夜没睡好,今晚还要接力,也需要休息一下。
出了医院门口,邓启先直奔药店,进门就对药师说:“有什么好的补血保健品,通通给我拿来。”
茵茵跟在后面,拉住他说:“你是要把人家整间店都买下来吗?我又没病,买那么多东西干嘛?我不喜欢吃药,又苦又……”
茵茵没说完,早有导购员走过来,向她推荐,说:“靓女不喜欢吃药,可以买阿胶啊。还有个血宝口服液也不错。”
“那好吧,全都给我来一疗程。”邓启先不假思索地说。
店员们都乐开了花,没见过这么豪爽的顾客,一些与补血有关的保健品都拿了一份,像柴垛一样垒得高高的。茵茵在旁干着急,说:“你买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邓启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你抽了那么多血,不补回来怎么行?吃不完就当饭吃。”
付了钱,出门截了一辆出租车送茵茵回去后。邓启先回到昨晚为茵茵开的房间,洗完澡,倒头便睡了过去。
朦胧中,忽然见秀梅欢天喜地的进来,红润的脸蛋溢着笑意。蓝色的格子连衣裙,高高的马尾辫,步态轻盈,清爽靓丽。
邓启先刚想问她,秀梅已来到床边,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启先,我已经好了。我们回家吧。”
撕心裂肺的痛,霎时吓得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顾不得梳理,衣衫不整的直奔医院。
刚出电梯就碰上了面容悲慽的启茂,原来秀梅已经不行了。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启茂惊呼,连忙扶起他。兀自颤栗不能自己。良久,哽咽说:“我要看看她。”
病房里,秀兰正独自垂泪。邓启先来到床前,掀开床单,像睡着一样,双目紧闭。白如纸片的脸色提醒他,秀梅真的去了,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想到前天晚上两人还在校园里卿卿我我,转眼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邓启先心如刀绞,手脚冰凉,却再也哭不出,他已流干了眼泪,只觉双腿发软,跌坐床前,痴痴的看着熟睡般的秀梅!直到医生进来,重新盖上被子,推离病房,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迸尽最后一点力气,连同灵魂也被带走。
“你救过她的命,现在全都还了。”秀兰在旁喃喃自语。毫无疑问,她对邓启先是有怨气的。
邓启先听在心里,越发的内疚。嚎啕大哭如滂沱大雨。事已至此,一切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又一次坐上回玉城市的车,从来没有这么人齐,却黯然神伤。一路上大家没有说一句话。启茂手里拿着在车站买的风车,吹着气,逗得小侄子“咯咯”大笑。稚嫩的笑声在车厢里回荡,完全不懂大人的悲伤,姑姑之于他是一个陌生的概念。生离死别是他无法理解的人生悲歌。
邓启先抱着秀梅的骨灰盒,浑浑噩噩的,直到目前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梦一场。几天前,高高兴兴的坐车去广州,想不到回来时是这样的凄凉!人生的虚无第一次在他心里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喃喃自语道:“秀梅,我们回家了!”泪无声的滑落,一滴滴的落在装骨灰盒的袋子里。他深吸一口气,把袋子抱得更紧,恨不得嵌进胸膛。
回宝圩镇的路上,经过蜿蜒曲折的山路,层峦叠嶂的山峦烟雾缭绕,带着湿气的空气飘进车里,打湿了肩头的衣服,下雨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愁云惨淡的时候连老天也来掺和。邓启先想起了搭秀梅回宝圩镇时一路留连的美好,现在已海市蜃楼般不可得了!
回到老屋已是傍晚时分。家里突然间回了那么多人,陈叔心里狐疑,不安地问:“怎么突然间都回来了,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