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沈令仪动作一滞。柳氏来过,她说——太子没了!
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沈令仪遽然坐了起来,接着她手脚发颤地趿上鞋子,跌跌撞撞地就向东宫冲去。
这一次,她相当的顺利,一路上居然没有人阻挠于她,她顺利地冲到了东宫。
东宫还是她熟悉的东宫,却死一般寂寥,只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太监在沉默着擦拭融春阁里的案几。
听到动静,两个小太监同时惊惶地回头,看到是沈令仪,似是大呼一口气的样子。接着,两人齐齐弃了抹布,连滚带爬地奔到她的腿边,涕泪横流地喊着:“娘娘,您总算来了,殿下他临去的时候还死死地望着冷宫的方向流泪,真是太可怜了!”
沈令仪愠怒地一脚踢到一个小太监腿上,厉声道:“胡说什么呢,我的博儿呢,太子殿下呢,他是去前殿听学去了吗?”
两个小太监泪眼朦胧地对视,其中一个尖脸的就哭得更凶,沈令仪有印象,这是博儿最喜欢的小太监。
缓缓蹲下身子,以手撑地,这样才不至于栽倒,沈令仪紧盯着尖脸小太监,放缓声调问:“快告诉我,太子他没有事儿,他好好地在上课,对不对?”
望着曾经的国母希冀的眼神,尖脸小太监愣了几息,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太监边哭,边哽咽地诉说:“娘娘啊,殿下太可怜了……他见您被打入冷宫,心急如焚,一直在大王宫外苦苦哀求,求大王能饶恕您。他一跪就……就跪了两天,还淋了雨……后来大王派人强制将他送回东宫,当夜,太子殿下就起了高烧,后来病势越来越凶,最后……最后……他走之前,两眼一直看着门口,盼望见您最后一面……”
沈令仪的心在小太监的诉说中变得血肉模糊、千疮百孔,她如珠如宝的孩子没了?!就这样没了?!
“太子在哪里,快带我去看他,我绝不信我的孩儿就这样没有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吓得小太监连哭泣也忘了,他一抽一抽地,好半天才明白废后的意思,赶紧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带路。
“娘娘,要快,不然他们就要盖棺了!太子……在前殿!”
终于见到了,那个只有七岁,还是个小小的孩童,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副小小的棺材之中。
泪眼朦胧中,母子再相见,居然已是阴阳两隔!
滔天的愤怒,无边的痛心,让沈令仪痛不欲生,为什么,苍天待她为何如此残忍?
那个男人,孩子的父亲终于出现了,他牵着他心爱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男人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楚。她只看到张夷光用一种淡漠而又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张夷光这是在同情她吗?可她凭什么,这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吗?
对于破出冷宫的废后,吴沛并未多说什么,任由她一路追随着小太子的下葬仪程,冷眼地看着她形如槁木又异常执拗地见证小太子最终入土为安,最后,她又自己走回了冷宫,不发一言。
冷宫里,孤月高悬,沈令仪如同一匹孤狼般凝望着月亮,任由无边悲伤包裹。
“你恨吗?”
突然,一个声音问。
沈令仪茫然地转过视线,才看到自己屋里多了个黑衣人,但她并未作更多的表示,如今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难道不恨?那个女人夺了本属于你的一切,还害死了你的孩儿,你难道不恨?”
黑衣人进一步蛊惑:“还有那个吴沛,无情无义,任由自己的太子这样没了,你就打算原谅他了?”
有光在沈令仪的眸中聚拢,旋即又散开,她跌坐腿上,茫茫然然地问:“我又能如何?”
“呵呵呵!”黑衣人笑,口气里是无尽的嘲弄:“你又能如何?你其实可以做很多——”黑衣人蹲下身子,继续诱哄道:“只要你肯与我合作,你终将拿到属于你的一切,如何?”
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但如此近的距离,足可以看得清彼此的面目。沈令仪却惊恐地发现,她面前的人,斗篷底下还是一片黑暗,更遑论五官形貌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