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痕愣了一下,随后干笑着点头:“人老了,脑子难免不清晰了。”
言罢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惊恐的瞪大,紧张道:“先前大王是带着御医过来的,老夫乱了心绪,竟未曾留意过这点,那些御医也给云儿切过脉,一旦回去同大王说起结果……“不同与晏痕的紧张,苍双鹤语调依旧徐缓,“那御医曾受过鹤的恩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中自有定数。”
晏痕这才吁出一口气,外头萱草雅端着白粥走了过来,进屋之后直接说道:“先前那碗药粥委实难喝,便知道师兄会这么吩咐,倒也提前熬好了。“
苍双鹤并不感觉意外,微微点头,萱草雅直接来到晏亭榻前,将白粥送到了苍双鹤手边,苍双鹤伸手接过,对于碗身的热度并不在意,温润的指尖捏着匙柄盛出半匙白粥,放在唇边吹凉,随后凑近晏亭嘴角,柔声说道:“流云,吃饭了。”
萱草雅拧着眉头说道:“师兄,这样没用的。”
苍双鹤并不理会萱草雅的话,将白粥送进晏亭的口中,正如萱草雅所言,苍双鹤怎么送进去,那白米粥就怎么沁出来。
萱草雅事先有了防备,快速的弯腰用干净的方巾擦掉了晏亭嘴角的残渍,侧过头去的时候,看见苍双鹤捏着羹匙的手竟微微的颤抖,心头一颤,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晏痕的眼睛原本是盯着晏亭的,待到看见喂进去的白粥依旧外沁,快速的将视线移到了苍双鹤脸上,看着苍双鹤开始惨白的面容,晏痕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开始酸涩,上前一步指着晏亭咬牙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苍双亲自喂你吃白粥,你还不吃,这么多人守着你,看着你难受,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反正你是不打算好了,与其大家跟着你一起受苦,莫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了你,也让大家得以解脱。”
说罢擎着手臂就向晏亭的脖子扑去,晏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萱草雅愣了一下,随即尖叫了起来:“糟老头子,你疯了!”
伴着萱草雅的尖叫声***看着晏亭失神的苍双鹤并未回头,直接伸手捏上了晏痕伸出的手腕。
一手擎着烫手的粥碗,一手捏着晏痕的手腕,眼睛却始终盯着晏亭沉静的面容,声调似乎还维持着曾经的平静说道:“伯父,通知下去,全面封锁流云昏睡的消息。”
晏痕抬头盯着苍双鹤的侧脸,声音中透着紧张,“你是怕……”
“消息若是传到谷池,姬将军便要麻烦了。”
先前还歇斯底里似乎真打算了断了晏亭的晏痕听见苍双鹤的话,立刻回复了冷静,变脸的速度令萱草雅叹为观止。
“老夫明白了,这便吩咐下去,明天早朝前会通知大王封锁消息的。”
苍双鹤点了点头,晏痕快速向外面走去。
听不见晏亭的脚步声的时候,苍双鹤接着出声对身边的萱草雅说道:“让别夕回府调集密卫过来守在流云院子四周。”
听见苍双鹤的吩咐,萱草雅惊诧的问道:“调集守着宝鼎的密卫?”
“人若不在,鹤要宝鼎又有何用?”
萱草雅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明白了。”
苍双鹤轻笑道:“去吧。稍后不必回来了,我想与流云单独在一
起。“
萱草雅看着苍双鹤的表情,迟疑了片刻,出声问道:“师兄,你的身子?”
苍双鹤笑道:“死不了。”
尽管还有些不放心,可萱草雅知道多说无益,看着苍双鹤手中的白粥,随即转身向外头跑去。
苍双鹤这才转过身子,把烫手的粥碗搁在花几上的托盘里,随即缓慢的移身去关了房门,落了门闩,这才又转身回到了晏亭榻边,坐在晏亭身侧,伸手牵着晏亭细瘦的小手,轻缓道:“总要以为你是无害的,却原来一直是我小看了你,你知道用什么方法才最伤人,突然明白阴业师叔为何会那么确定你是他必胜的保证了,即便看上去你处处不如我,可如今我却恍然,或许早晚有一天,自己必然败在你手下—— 或许,我已经败了,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就败了。”
苍双鹤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有此游离,脑子里好像又想起了那个蹲在桃花潭边细瘦的小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依旧喃喃的说了下去:“若是那年我没有见死不救,十几年后再见,你我会不会是另一番情况,或许,你会坦然的接受我,或许,你会毫无顾忌的嫁我,也或许,你会爱我——没有任何顾忌的爱上我!多希望这些话并不只是“或许”,要是这些都是真的该多好呢!我从来不曾告诉过你,第一次拥着你成眠,发现你是女子的那一瞬间,我是多么的雀跃,尽管所有认识我的都说我是处变不惊的,可那个时候我惊了,连伸手拉被子的力量都没有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你的睡颜傻笑,有谁能想象到鹤先生傻笑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时候脑子里盘着的全是你是女子这件事,想着是女子当真就可以嫁我的话,如今想来,还是不信,那般傻气的人居然会是我。”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缓缓的躺在晏亭身边,伸手将晏亭的身子揽进自己的怀中,落唇于晏亭的额头,轻喃道:“第一次情不自禁吻着你的额头的时候,你在睡梦中拥紧了我,你笑着说喜欢我,即便你的面容经过了遮掩,看上去那般的不堪,可是那一瞬,看着你的笑脸,我竟觉得这张脸真的是世上最美的,兜兜转转了二十几载,终于有了方向,可是,你为什么看不见我是真心的喜欢你呢,你可知道,当你为卿玦要生要死的时候,我心中多痛,我想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也会心痛,可是,我真的为你心痛了。”
捧着晏亭面庞的手摸到了湿润,苍双鹤迅速的低头,看着晏亭眼角的泪,先是愣怔,愣怔过后便是笑容,笑得那般的灿烂,“你能听见的,对么,那就好好吃饭,睡过了今夜之后,明天早上起来,一切从新开始。“
起身探手拿了白粥,依旧喂不进去,苍双鹤慢慢的敛了脸上的笑容,木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粥碗,低头喃喃道:“看来你并未真的信了我的,倒也怨不得你,算是我咎由自取。”
摸进怀中掏出了个精致的瓷瓶,揭开瓶盖,从里面取出来一粒药丸送进自己的口中,随即慢慢俯下身子,贴上了晏亭的唇,将口中的药丸渡了进去,随后并不起身,直到确定晏亭咽下了那药丸之后才离开了晏亭的唇,一字一顿坚定道:“从今天起,你吃药丸,我便吃药丸,你吃粥,我便吃粥,你若什么也不吃,我也不吃—— 只要你忍心!”
苍双鹤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数这一夜的说的话最多,忍受着体内翻腾的痛苦,一直在晏亭耳畔说着爱,紧紧的拥抱,陪着她直到破晓,可是,她并没有醒来。
花几上的白粥彻底凉去,苍双鹤也沉默了,昨夜他说为她心痛的时候,她曾落泪,看着窗口渐渐变淡的颜色。苍双鹤甚至要怀疑,那个时候**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大概一切都没有过,她没为他**落泪,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了—— 多情者必败之!
挨靠在晏亭身侧,跟着她一起陷入无边的黑暗,原来心若伤了,是这般的累,或许,她的选择是个不错的办法—— 在听见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的时候,苍双鹤如是想着。那脚步声也让他放心的沉入了黑暗。
晏痕和别夕挑了门闩走进来之后,瞧见的便是苍双鹤紧拥着晏亭沉睡的画面,他们贴的那么近,看上去是那么完美的契合,这画面令别夕刚刚要结疤的伤口再一次撕裂,不及舔抵的伤口淋着血,生疼生疼的,这一刻竟有些后悔自己的眼睛可以再次看见东西了—— 若是看不见。大概便不会痛的这么清晰了。
别夕住了脚,晏痕却是快速的上前,看着苍双鹤的脸与晏亭的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