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双鹤乃布衣之身,可远在陈县的常春也了然他究竟是怎样一个身份,待其恭谨之态相较于晏亭有过之而无不及,得知卿玦去向,小心道:“那下官差人先带上大夫与先生到郡里休息一会儿,下官在此侯着姬将军?”
说话间,远处驰来一匹通体黑亮,只四蹄雪白的骏马,马上端坐一
名身穿银甲,头戴鬼面盔胄之人,威风凛凛,直奔晏亭等人方向而来。
常春抚须慨然道:“果真如传闻中一般英姿煞爽。”
卿玦近前,翻身下马,大踏步而来,于苍双鹤身后站定,伸手掀开鬼面盔胄,轻缓道:“抱歉,本将军来得迟了!”
晏亭侧脸望向卿玦,也恰逢卿玦向她这头看来,尽管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血色,却也开始有了笑意,不过那笑却没有任何温度,晏亭心头一颤,悄无声息的转过了头去,又对上了苍双鹤依旧令她觉得笑得碍眼的脸,这次并没有立刻闪开,而是翻着白眼瞪了回去,看得苍双鹤眼角的笑容更加深刻。
常春如寻常人见了卿玦一般夸赞着卿玦,那些赞美之词卿玦听得麻木,稍显无精打采,常春也并不是短见之人,见卿玦态度,也不再虚言客套,迎了一干人等到郡衙休息。
是夜,常春命人在郡衙后堂备了晚宴迎接晏亭等人到来,晏亭本无意前往,却不曾想苍双鹤的内侍雷心子竟寻上门来,笑着把苍双鹤的原话转告了她,说得便是夜里许要有好戏,错过了实在可惜之类的。
什么好戏不好戏的,依旧未曾挑起晏亭的兴趣,见晏亭脸上的表情,雷心子瘪了瘪嘴,最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家先生说了,就是知道上大夫您没这个胆量过去,今夜那好戏可是针对着上大夫您来的,若是您不到场,怕那些人也不会动手,不过您要是真的怕了,不去倒也好,先生稍后会多差几个人过来护着您。”
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总抱着不能被苍双鹤那厮看扁了去的念头,倒也不再推三阻四,略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表便跟着雷心子出子门。
行在长长的廊道间,心中想着那苍双妖孽也算是了解自己,每次都能踩到她的软肋上,想着想着又有些不平静了,不过在她反悔之时,陈县的郡衙后堂到了,晏亭只得咬着唇走了进去。
总归是个郡县的府衙,实在比不得尚晨宫中的大殿,地方略显狭窄,常春也只是把一些主将之流请了来,卿玦在上座,并没见苍双鹤,晏亭先松了口气,随后又愤愤不平:自己不来反倒设计让旁人来,也不知道那厮安得什么心?
常春见晏亭赶到,忙起身来迎,把晏亭迎到了挨着卿玦的位置,晏亭颦眉瞧着卿玦身边的空座,并不上前。
见晏亭没有动作,常春又开始显出尴尬,倒是卿玦笑着偏过头来,若无其事的对晏亭平和笑道:“上大夫到了?”
他明明看着自己,可晏亭又生出了初次见面的感觉,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凝滞在了遥远的一点。
僵硬的扯着嘴角,点头道:“姬将军今日来得早。”
卿玦笑了笑,晏亭也跟着笑,轻缓的上前,坐在了卿玦身旁不远处。
看见晏亭落座,常春才掀着袖摆擦拭了自己的额头,宣布开席。
有歌舞几人,侍婢若干,鱼贯于后堂之上,倒也热络。
晏亭食不知味的直视前方,常春开席之前便先言明不谈战事。
不谈战事,心中还搁着些事情,晏亭百无聊赖,心下惦着再多坚持一会儿便寻个理由退席,却在她就要起身的时候,最前头覆面的舞姬竟一个下腰从身后叼起来了一个精致的玉壶,然后款摆着腰肢走向这边。
晏亭心中冷哼,倒也是个懂得魅惑的女人,和姒塔还真有些相似呢!
即便再不屑,面上并不显山漏水,总以为那个女人是奔着卿玦来的,却不想那双露在外头的清秀眼睛只是在卿玦脸上徘徊了几圈,随即便盯上了她,然后显出笑着的弧度,玉手执壶,来到晏亭眼前笑着跪下身子,然后探手取过晏亭眼前一直未曾倒过酒水的玉碗,用口叼下壶盖,缓缓的给晏亭斟满。
晏亭错愕的去看常春,她白天的时候还认为常春这人一脸的正气,难不成是她料错了?却是不想常春也有些茫然的盯着这头的情况。
女子双手捧起酒碗奉送到晏亭眼前,娇媚着声音道:“奴家早先便仰慕上大夫的英伟,今日得见更是十分喜欢,便借着刺史大人备下的酒水敬上大夫一杯。”
一边的卿玦听了女子这番话,冷哼一声,伸手抓过几前摆着的酒坛,伸手捞来,给自己斟满,却并没有直接饮下。
见此情景,晏亭又想到了早晨自己压着苍双鹤那一幕,联想雷心子说过的那番话,理所当然的认为常春不了解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苍双鹤定然是知道的,他为了让卿玦死心,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即便已经断然是苍双鹤的计谋,晏亭却并没有因为苍双鹤的缘故而要遣下眼前的舞姬,反倒开怀的笑了起来,朗声道:“本大夫当真荣幸,能被如此佳人惦着,这酒既是佳人给斟满的,想必与自己倒的味道相去甚远,本大夫一定要试试的。”
说罢接过了舞姬递上来的酒水,随即便凑到了嘴边,想必今晚苍双鹤找不到诸如“不好劳顿将士”的借口而不搭营帐,然后赖在她的屋子里,倒也可以放心的醉上它一回,吃了这酒也便吃了,醉了再醒过来,明天就正式与南褚对抗,她只要放纵自己这一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