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又懊恼这种情况永无终了。于是,抱着经过如此相思、如此受罪之后得以申诉而十分兴奋的心情,同时又重新埋怨起她来,埋怨她被激发的爱情竟然如此软弱,无力;但他没有怒气,也不辛辣,而是热情洋溢、抒情诗或对命运反抗和屈服的申诉。
他反复说:
“别的女人是没有讨人喜欢的天赋,而您却没有爱人的天赋。”
她兴奋地满有理由打断了他的话头。
“至少我是始终不渝的,”她说,“要是在被您爱了十个月以后,我现在爱上了别人,您会少痛苦点吗?”
他叫起来说:
“难道对一个女人说来就不能只爱一个男人吗?”
可是她激动地说:
“人不能总是爱;只能总忠诚。您相信肉欲的狂言乱语能经久不衰吗?个会的,个会的。说到热恋纵欲的女人,不管时间长短,她们大部分都只是直截了当地将生活当成了些传奇故事:男主角不同,环境高潮变化难测,结局也不同。对她们来说,这样做有趣而散心。我也承认,因为每次的起头转折和结局的感情都有新招。可是当结束了就算完了,……对她说来……您明白吗?”
“明白,其中有的是实际情况。可是我看不出您想归结到哪一点。”
“归纳起来就是:从来情欲都不会太持久。我指的是炽热的、折磨人的热情,就是您还在为之痛苦的那种。我使您得到的痛苦是一种危象,很痛苦,我知道也能感觉到,……是由于我缺乏温情体贴和性格不外露。可是这种危象会过去,因为它不会恒在不变。”
她不响了。他焦急地问道:
“那怎样呢?”
“因之我认为,对于像我这样一个理智宁静的女人,您可以成为一个完全叫人中意的情夫,因为您很有分寸。相反的,您会是个叫人难以忍受的丈夫。但是,世界上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好丈夫。”
他有点儿觉得遭到了冒犯,吃惊地问道:
“为什么要保留一个并不爱的情夫,或者不再受了的情夫?”
她生气地说:
“我按我的方式爱,朋友。我爱得生硬,可是我爱。”
他无可奈何地说:
“您主要是要别人爱您,并且要人家表示出来。”
她回答说:
“这是实情。我爱这样。可是我的心灵也需要一个隐而不露的伴侣。对公开颂扬的虚荣嗜好并不妨碍我忠诚老实,而且自信我知道该给某个男人某种内心感情,那是别的男人得不到的:我的忠实感情,我内心的诚挚爱慕,我心灵秘密的绝对信任,而且,作为交换,要从他那儿得到一个情夫的全部柔情,和极珍贵、极甜蜜的自己不是孤寡一人的感受。这完全不是您了解的那种爱情,但这也是干金难买的!”
他欠身过去,激动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说:
“您愿意我是这个人吗?”
“愿意。再晚一点儿,等到您的痛苦减退了一点儿时再说。在等待的时候,您得忍受一点不时因我招来的痛苦。这会过去的。既然您反正都是受苦,与其离我远远的还不如在我身边,是吗?”
她的微笑好像是在对他说:“拿出点信心来。”而且看到他激动得心里突突直跳,她全身都感到舒适满意,按她的方式感到称心。这种得意之情有如老鹰扑到了一头吓呆了的猎物。
“您什么时候回去?”她问道。
他回答说:
“那就……明天”
“明天,行。您上我家吃饭?”
“是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