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原文为法文。
宾客互道晚安,每人各自去指定的房间。安东·帕夫努季奇跟着教师去厢房。夜很黑。杰福什提着灯笼引路,后面跟着安东·帕夫努季奇,他走起路来劲头很足,时不时伸手捏一捏藏在胸口的那个皮包,为的是证实一下,钱是不是还在里面没有跑掉。
进了厢房,教师点燃蜡烛,两人动手脱衣。这时,安东·帕夫努季奇在房里各处走走,检查门锁和窗户,检查的结果并不见佳,他只得摇头。房门只有一根闩,窗户没有两层框。他本打算向杰福什发发牢骚,但他的法语知识实在有限,难以作出如此复杂的解释——法国佬会听不懂,因此,安东·帕夫努季奇只得作罢,把牢骚往肚里憋。两张床并排相对,两人躺下,教师熄了蜡烛。
〃普鲁苦阿…乌…土…舍,普鲁苦阿…乌…土舍。〃①安东·帕夫努季奇大声说,他生搬硬套,按法语变位法来套用〃熄灭〃这个俄语动词。〃黑暗中我不能多尔米尔②。〃杰福什听不懂他的喊叫,便道了一声晚安。
〃杀千刀的邪教徒!〃斯庇琴嘟嘟囔囔口吐怨言,一面搂紧被子,〃他熄掉蜡烛干吗?对他也没好处。不点灯,我睡不着。喂!先生!先生!〃他又说:〃热…维——阿维克…乌…巴尔勒。〃③但法国人没答腔,立刻打呼噜了。
①俄国化的法语:〃你干吗熄灯?你干吗熄灯?〃。
②俄国化的法语:〃睡觉〃。
③俄国化的法语:〃我要跟你说话〃。
〃这法国鬼子打鼾了,〃安东·帕夫努季奇暗自思忖,〃可我一点睡意也没有。一不小心,小偷就从打开的门溜进来,或者从窗口爬进来。可这个骗子,连大炮也轰他不醒。〃——他再叫道:〃喂!先生!先生!这家伙见鬼去!〃
安东·帕夫努季奇闭嘴了。他疲倦了,再加上酒的后劲足,渐渐冲淡了担惊受怕的心理,他开始打瞌睡了,接着便沉沉入睡。
懵懵懂懂,他仿佛觉得好生古怪。似乎在作梦,有个人悄悄地扯他衬衣的领口。安东·帕夫努季奇睁开眼睛,晨光曦微,但见杰福什站在面前。法国佬一手紧握手枪,一手解开他珍藏的钱包。安东·帕夫努季奇吓得魂不附体。
〃凯希…凯…谢,默肖,凯希…凯…谢。〃①他说,嗓门直抖。
①俄国化的法语:〃干吗?先生!这是干吗?〃。
〃轻点,不准叫!〃教师这一回说纯粹的俄国话,〃不准叫!不然,你就完蛋。我是杜布罗夫斯基。〃
第十一章
现在,敬请读者允许我解释一下,这部小说适才描述的情节之前还有一些情况,我还没来得及交代清楚。
在我们业已提到过的那个驿站的站长室内,有位旅客坐在角落里,看他那老实可怜和耐性十足的样子,不难断定他是个平民或者是个外国人,就是说,是个在驿站上没有发言权的角色。他的马车停在院子里,等待给车轱辘轴上油。放在车上的一口小箱子,足以证明他囊中羞涩。这位旅客没有要茶,也没要咖啡,但只凝望窗外,不住吹口哨,弄得坐在隔壁的站长太太心烦。
〃上帝派来一个爱吹口哨的家伙,〃她低声说,〃看他吹的!
这该死的邪教徒,见鬼去才好!〃
〃怎么?〃站长说,〃有什么了不起!让他去吹好了。〃
〃有什么了不起?〃生气的太太顶嘴道,〃你不知道吹口哨不是好兆头吗?〃
〃什么兆头不兆头?口哨不会把钱吹跑。唉!帕霍莫夫娜!
吹也好,不吹也好,反正咱们家要钱没钱。〃
〃你就打发他快点滚蛋吧,西多雷奇!把他扣在这儿干吗?
给他马,让他快滚。〃
〃那可得等一等,帕霍莫夫娜!马厩里只剩九匹马了,另外三匹要歇口气。保不定会有贵人路过。我可不愿意为了一个法国佬拿自己脖子去开玩笑。听!说到就到。马车的声音。
哎呀!跑得好快。莫不是来了个将军?〃
一辆轻便弹簧马车停住在台阶下。侍仆跳下车台,打开门,一位身披军大衣、头戴白制帽的年轻人下了车,走到站长跟前。侍仆尾随在后,手提一口小箱子,把它搁在窗台上。
〃给我弄几匹马。〃军官说,命令的口吻。
〃马上就有,〃站长回答,〃请拿出驿马使用证。〃
〃我没有驿马使用证。我不走大道……难道你不认得我吗?〃
站长慌了,赶忙去催车夫。年青人在房里来回踱步,走进隔壁,悄悄问站长太太:那坐着的旅客是什么人?〃天晓得!〃站长太太回答,〃一个法国佬。他坐在这儿等马足有五个钟头了,不停地吹口哨,讨厌鬼!〃
年青人便用法语跟那旅客交谈。
〃请问,您上哪儿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