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钰不置可否,他便更加推心置腹地剖白:“出手伤人是白某的不是,但实属迫不得已,认出人白某就住了手,再没有伤二公子一根汗毛。”他面上愈发恳切,又真心实意感叹道,“一瞧那张脸我就仿佛看到贵妃在世,哪有再下狠手的道理,贤侄是明白人,此番圣驾遇袭难道不是贵盟的报复?”
我知道九嶂寨坏在你白玉楼手里,但我不追究,我希望你们就此收手。两家本无仇,还沾亲带故,有个害了你爹的大仇人在侧呢。
两个“明白人”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算是暗暗定下盟约。后来温钰入戏,改口叫了白叔叔,好一出故人相认血脉相连的大戏。
待出得望江楼他的神情即刻冷下来,扶风适时出现,手上的皮氅为他遮住长安正月的寒风。
扶风也不避讳而是直接问:“咱们当真要与贵妃党联手?”
温钰哼一声,领着人慢慢晃荡:“挑拨离间…他若有心相认,我甫一进去他怎不直接露脸?还有我爹的事情,打量我不知道似的,当年皇帝可是结下三条大罪才下的满门抄斩令,区区一句谗言就能扳倒镇国大将?真是编也不会编。”他冷冷一笑,“他是见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我当真知之不详才慢慢开的口。连真名也不透露,当谁是三岁孩子呢?”他手一抬,“我既问了他的住处不拜访一二如何说得过去,赖好也算半个长辈。”
扶风口中笑道:“那属下给您备礼?”
温钰瞪他一眼:“礼什么礼,你送我我送你的多麻烦,咱们不能给‘白叔叔’添麻烦不是?挑一日他不在悄悄进去。”
扶风笑起来,同时也松口气:“盟主不尽信他的话就好。”
“你想问什么?”温钰斜眼瞟他。
扶风一时沉默,千头万绪,他忽然问:“盟主早知道二公子不是您亲弟弟吗?”倘若并不是亲兄弟,那么盟主待二公子实在是…
温钰脚步微顿。宵禁以后的长安街道寂静无声,四周的阴影层层叠叠蠢蠢欲动,不知是谁按捺不住的心事。许久之后温钰轻描淡写答扶风道:“他就是我亲弟弟。”
你只管…
扶风放下心,他们家盟主大人的不可言传他领会了又没完全领会,欢欢喜喜跟着回家。一旁温钰看着他毫无挂碍的眉眼有些无奈,无奈之中忽然又升起些安谧的喜欢。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这夜温钰和扶风虽然归家晚一些,但是对手无意间露出底牌,两人都心里安定睡了个好觉,而咸阳街头的温镜则没有这样的好运眷顾他。
此夜天下有许多伤心人,是夜吟蹉跎,其中这一位在咸阳城形影相吊,游荡了整一晚上。
晨起秦平嶂和掌事在自家百羽楼门口发现温镜,他面目青白,掌事觉得不好,一探他脉象登时大惊,这、这二公子的内伤不是说前儿就好了么?!秦平嶂一看情形也明白,他也知道客居在院中那位玄衣的公子早晚到二公子房中是做什么,他冲掌事点点头身形一闪疾奔出去。
他找到李沽雪的时候李沽雪正要进宫伴驾,听说温镜伤势陡然转重,他立刻脚步一转要到信樗坊。可是望着街角远远一处殿檐,他知道自己不能明目张胆地就这么过去,否则前功尽弃。
李沽雪脑中飞速运转,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尽快进宫,眼见皇帝对阿月看重非常,虽然这份看重令他如鲠在喉,但是假借皇帝的旨意接阿月进宫医治或许是最好的法子,不会引起师父的疑心。
他神情凝重地交代秦平嶂将人接到宫门口等着,自己则快步进宫。
此时的李沽雪并没有不管不顾奔向他朝思暮想的那座小楼,没有孤注一掷去看一看他心中的人儿,他恪守理智进了宫。很难说在他心中是温镜不如理智,还是他爱惜温镜的心思太过理智,总之他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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