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仆垂下头。
阿罗纱道,“公子屋里炭盆都烧上了吗?”
哑仆点点头。
阿罗纱道,“你也算妥帖。去休息吧,别的事不用操心了。”
哑仆松口气,匆匆去后院洗剑去了。
江映走到连舍一旁,正待叩门,透过窗见两人依偎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入了深冬,蛇人瞌睡越睡越多,一天没几个时辰醒转。又怕冷,满屋十个炭盆,偎人怀里睡半宿仍像冰坨子似的。
长孙茂大抵睡不舒服,却也一动不敢动,抬眼望向窗边众人,勉强一笑。
江映也一笑,叫紫莼又搬了盆炭火进去。
阿罗纱叹道,“屋里这个才是抱火厝薪。功夫也不懂,来日公子也护不住他了,不知他靠什么活下去。”
江映只是不语。
思州有苗医馆能医天下蛊毒,医者倒是每日都由二婢领着上门来,见她这身蛊毒却都不敢乱治,怕牵一发动全身。
“得等瑞瑛姑姑回来。”往年她也常去骠国南诏采药送药,一去三五个月也是有的。可这回一走半年,音讯全无,都不知她去了哪,也不知她几时能回。
思州城不好待,城里鱼龙混杂,多的是不只什么路数的探子细作;城中人又对蛇人深恶痛绝,医馆乃是个敏感所在,若非劫复阁庇护,也难存活至今。
说不知道便是真不知道。连江映都任何法子,也只能这么等下去。
每日有药吊着,又嘱咐她少思少动。
她也是听话,旁人不论同她说什么,只装听不懂;这话一旦由长孙茂来说,立刻照做,小凳子上一坐一下午,一动也不肯动,真就听话到离谱。
能拖一日光景便都是赚到。
可哪怕如此,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巴瑞瑛来那一日。巴瑞瑛来了能不能治,更是不知。
而如今江映自己也身陷囹吾,几难脱身。能护他到几时,更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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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叫阿罗纱教他轻功。
阿罗纱是个胡姬。劫复阁胡人与外头胡人不同,讲话做事无汉人无二;人在中原,并不觉得低人一等——旁人也不敢这么想。
阿罗纱讲话辛辣,手段也辛辣。哪怕只做个贴身婢子,劫复阁高等密探也都怕她三分。路子多,消息广,寻人还得靠她。
劫复阁轻功乃是童子功,毫无章法可言。他这半路出家,一时闹出不少笑话。
一来二去,阿罗纱知道他哪是想习武,分明是想学“摸黑问路”,跟她套近乎来了。
“摸黑问路”便是指与街头巷陌蛰伏的本家密探接头、打听消息与交换消息的门道。论起其中道理,阿罗纱觉得可比习武难多了。毕竟劫复阁个个是怪胎,妖魔鬼怪穷凶极恶,报上名来能吓哭半个村子的小孩,可知多难与这干子人打交道。
大抵是听了昨夜的话,怕江映离了思州,他二人没了依靠,给自己寻后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