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前去查证的是慧公主的人,那么对徐空月而言,无异于是痛失左膀右臂。但如果前去查证的是徐空月的人,那么这事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连一个水花都看不见。
所以派谁前去,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而此事与张婉容再无关系了,她随着领她进来的小太监出了金殿。临出去前,她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那位辅国大将军徐空月,正抬着目光看向龙椅的方向。
奇怪的是,他脸上的神情平静如初,好似风轻云淡,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暗藏着说不出的浓重哀伤,仿佛有无边的愁绪萦绕。
张婉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曾在哪里见到过如出一辙的眸子。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等到除了金殿,瞧见慧公主身边的宫女等候迎接,她才猛地想起,那天她在马车上,从慧公主身上见到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哀伤色彩。
只是那抹哀伤仿佛一丝抓不住、握不牢的烟雾,轻轻一吹,便随风飘散了。
第41章切记不可伤了她
徐府。
向以宇气得砸碎了杯子,“那慧公主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居然敢插手清源府的事!”
卫英纵淡淡提醒道:“清源府,那也是大庆的地盘。”
“是大庆的地盘又怎样?如今大庆的天下难道不是我们这些武夫守住的吗?就靠他们那群读死书的呆子,北魏的铁骑早把长安城的城门踏破了!”
“住嘴!”卫英纵一边留心着徐空月的脸色,一边冲向以宇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这样口无遮拦,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向以宇知道他说得对,他就是一介武夫,不喜欢跟他们这样的文人谋士玩心眼。但他就是很不服气,凭什么战场上厮杀的是他们这些武夫,到头来享福却是那帮什么事也不干、光会拖后腿的文人?
光是享福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找茬,好像弄死了他们,那帮文人有胆子拎着笔杆子上战场砍人似的。
徐空月对他们的争论充耳不闻,他只是问:“陆知章派来的人呢?”从张氏出逃的那一日起,陆知章就派了人前来追捕,担心张氏真的逃到了长安,也曾派人将此事告知于他,让他派人协助追杀张氏。可即便徐空月的人在长安守着,那张氏居然还是遇到了慧公主。
这样的巧合,由不得他怀疑,张氏上长安告御状,这背后到底有没有慧公主的手笔?而太傅李恭存与相国周敬奉呢?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
“昨夜去追捕张氏的几人,几乎全落进了慧公主的手中。”卫英纵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心底也是十分奇怪,张氏初到长安,怎么偏偏就拦住了慧公主的马车?倘若她拦下的是别人的马车,那么大不了他们派人将其擒杀掉,但偏偏是慧公主。
他偷眼瞧了瞧徐空月,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天大的事在他面前也不值得一提。但卫英纵知道,其实他心底并非是无动于衷的。如今他对慧公主的身份存疑,在没有得到准确答案之前,他是不会允许一切可能会伤害到慧公主的行为发生的。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计上心来,于是对徐空月道:“如今慧公主将张氏带在身边,我们的人也不好下手。”昨夜他们的人赶去晚了,等到的时候,陆知章派去的人都已经落在了慧公主手里。而他们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再下手,只能匆匆回来禀报此事。
而张氏被慧公主带走之后,便随她去了明华殿。他们的人鞭长莫及,自然无能为力。
早朝上的那一出,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慧公主竟然没有趁此机会,直接安排自己的人手查证此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徐空月如何能不知晓,慧公主选择将张氏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避免他们的人再次对张氏下手。她这样严防死守,摆明了就是要借此机会,除掉他在清源的心腹。
向以宇气得直骂,“惹急了老子,老子豁出这条命不要,冲进明华殿,宰了那女人!”
他这样暴躁,不是没有理由的。陆知章身为清源知州,这些年暗中敛下的财可没有一分是用于自己身上的。他们在西北打仗,倘若用的银子都是来源于朝廷,那么西北那块地早就守不住了。
如今慧公主动谁不好,偏偏就挑了陆知章下手,他如何能不气?
气着气着,他又不由得瞅瞅徐空月,看他会不会先宰了他?
徐空月又将那根断过的簪子拿在手中,是不是摩挲两下。他脸上的神情从昨夜听闻此事开始,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慧公主拿捏住的不是陆知章的把柄,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饶是向以宇这样的莽夫都忍不住想,倘若慧公主真的是那位早已死去的荣惠郡主,倘若她手中握住的把柄不是陆知章这么个人的,那么徐空月是否就会为了哄她开心,将那人挫骨扬灰撒着玩,以此逗笑慧公主?
他被自己这想法骤然吓到。于是缩了缩脖子,不肯说话了。
倒是徐空月不紧不慢道:“如今张氏已经在金殿上告了御状,就算你们弄死了她,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张氏只要一死,陆知章的嫌疑只会更大。
“即便无济于事,但原告已死,其他的难道不是由着我们说吗?”卫英纵倒是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要知道,清源府,这可是陆知章的底盘。没有了张氏,他要是还不能搞定朝堂的追查,那么他这个清源知州,也就白干了十年。”或者可以说,他是出于对陆知章的信任,才会这样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