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杨辰洗漱完毕,在后院用过朝食,便沿着回廊往杨雪霁的寝殿走去。两个宫人正端着铜盆从殿内走出,当前一个正式昨夜见过的侍儿相宜。她们见了杨辰便低身行礼,杨辰也还一礼,问道:“相宜姐姐,郡主可是已经起了?”
话音一落,便听内殿一个声音唤道:“是杨姐姐吗?姐姐快进来。”
相宜冲杨辰微微一笑,便端着铜盆下殿去了。
杨辰走入殿中。内殿的窗子打开着,透着窗外莹莹翠翠的绿竹。殿柱上的扑花纱幔已被束起,转过镂花屏风,杨雪霁一袭杏色襦裙,正坐在妆奁镜前梳妆,桃木梳子在垂坠的青丝中忽隐忽现。杨雪霁望了杨辰一眼,问道:“姐姐昨夜睡得可好?”
“好。”杨辰走到她身后,从镜子里望着她,问,“郡主睡得可好?”
杨雪霁一笑,道:“我一直在做梦。梦见我们去崇文馆,先生让作诗,我做不出来,急得我一直哭。”
杨辰忍不住笑起来,道:“瞧你说的,作诗哪有那么可怕。”
杨雪霁抬头看她,问道:“姐姐会作诗吗?”
杨辰一笑,道:“在家中时曾学过,只是做得不好。”
“那也肯定是比我好的。”杨雪霁慧黠一笑,道,“姐姐,有你在就好了。以后先生若是让作诗,你可要救我。”
杨辰不禁失笑:“哪有你这样还没开始学就找帮手的?”
杨雪霁笑道:“我这是有备无患啊。”
正说着,忽然从前堂处传来一阵喧哗。杨雪霁一惊,道:“坏了,怕是那个安乐郡主又来了。”
杨辰眉头微蹙,道:“郡主别出去,我到外面看看。若真是她,我就直接去找永泰郡主。”
杨雪霁点点头,杨辰便走了出去。
第二十九节义兴郡王
一路穿过回廊往外走着,杨辰心里不无忐忑,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应对安乐郡主。转过垂花拱门,抬手拂开挡眼的藤枝,眼前的景象倒让她愣住了。
门外并没有安乐郡主的影子,而是四个胡服的少年,正在前庭踱着步子,左顾右盼。他们是谁?来栾华殿做什么?杨辰躲在拱门后偷偷看着,心里已生出千百个疑问来。忽然其中一人转身,正跟拱门后的杨辰撞了个对眼。杨辰一惊,转头就想走。那人唤了一声:“嘿!哪儿去?”一个箭步冲上来,转身抬手,挡在了她面前。
杨辰抬起头,这才将他看个清楚。眼前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高鼻梁,浓眉凤目,一双眼睛在小麦色的脸上闪着晶亮的光。他看着杨辰,蹙眉问道:“什么人,在栾华殿内鬼鬼祟祟?”
杨辰心想,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可看此人仪表堂堂,说起话又是这般口气,心想他该是有些来头,还是不要招惹为好。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转过身来!”
杨辰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身去。垂花拱门的阴影下,李隆基双眸一亮,道:“真的是你?”
他穿着一袭绛紫胡服,头戴黑色浑脱毡帽,高靴束腰,比起那日树林中的洒脱飘逸,又更多了几分英武不凡。杨辰脸上一红,低头道:“拜见临淄郡王。”
方才那男子微微一怔,问道:“三郎,你认识她?”
未等李隆基答话,廊子里便传来脚步声。永泰郡主一袭鹅黄色绢纱短襦快步走来,道:“这一大清早的,你们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她说着已到了近前,冲那几个人点头道:“大哥、二哥、三弟,三郎哥。”
杨辰心里一惊,原来那另外三人便是太子的三个儿子:东宫世子李重润、唐昌王李重福和义兴郡王李重俊。
太子李显一共四个儿子。除了世子为韦良娣所出外,其余三个儿子都是妾室所生,且母亲皆已故去。最小的儿子李重茂才刚刚三岁,上个月刚被封为温王,受封的时候还由乳娘抱着呢。
李重俊一见李仙蕙,便上前一步,指着杨辰问道:“姐,我给你抓着一小贼。”
李仙蕙掩口而笑,道:“什么小贼。这是杨郡主的伴读。”
“郡主伴读?那你躲在门后做什么?”李重俊绕着杨辰走了一圈,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击掌说道,“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在看我吧?”
杨辰心想,你终于说对了。
李重俊挑唇一笑,道:“看我年少风流,你便芳心暗许了?”
杨辰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李重俊。李重俊似是被她盯毛了,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帽子,问道:“你看什么?”
“奴是在想,郡王出门前可曾照过镜子?”杨辰问道。
李重茂被她问得一头雾水,说道:“自然照过。怎么,可是我哪里不对了?”他说着便低头去看身上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