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甜儿后知后觉经理说的意思,她答:“还没有。”
“那赶紧的吧,有问题再来找我。”
兰甜儿走出经理办公室,懵怔地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反光折射地脸色更添白皙,阿素脚一蹬,椅子滑了过去,安慰以为是被训的兰甜儿。兰甜儿嘴角勉强扯动,那笑就像吃了黄疸的苦。
那个大单是芮诺的,他带兰甜儿是为她汲取更多的工作经验。当然,这是在出事之前的认为。
在这方面,芮诺是老人儿,别看他平时在兰甜儿面前一副无赖又无谓的样子,工作时却精明地很。他站在天桥上,宣誓捞别人口袋里的钱给媳妇儿买鸽子蛋,去意大利订制唯美婚纱,牵着她的手走上礼堂的红地毯……
女人容易被骗不是她太单纯,而是男人的谎言都带着真诚。只有真相剥落才能看清内在占据的虚假的份量。
现在陈菲告诉她单子从天而降,这不是喜悦,而是振聋发聩的悲伤。就算芮诺拱手相让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她也不会要。或许知道这一点,芮诺才会拐着弯打进电话去陈菲那里的吧,他可真够本事的。
和客户见面,地点,八号公馆,只有会员才能进入的高档场所,而想成为会员得掏十万左右的钱呢。是小市民望而却步的地方。
看到八号公馆就让兰甜儿想到那与商丘泽噩梦的第一次,怵目惊心。她站在门外踌躇片刻,硬着头皮进去,跟个赶战场似的。
看到商丘泽居然也在,正和客户说笑。兰甜儿的脚步顿了下。对方很有素养地朝她点头打招呼,他穿着黑色商业西服,搁在桌沿的修长手指往下,高档的手表,袖口处露出衬衣的白边儿,温雅绅士的气质是那么无害。
她倒没忘,签约客户和商丘泽是认识的。芮诺曾一语带过,表情隐隐,当初她没在意,想必有些事情早就计划好的。
“兰设计,坐。”客户友善地招呼。
“没打扰你吧?”
“不要紧。这是我的朋友,刚巧在这里吃饭,就进来聊几句。”
“做你们的,不用在意我。”商丘泽低沉的声音很温和。
这么大个活人,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就算隐没在黑暗里也不削减的气势,想忽视根本不可能。
兰甜儿没法子,和客户挪到一旁的沙发处,人家不在意,她就更没资格指长道短,只有尽量让自己投入到工作里。
“上次芮诺设计师带你一起去看了我的房子,大致应该了解。以为是他设计,到最后却撒手不管推荐了你。人总有不测之事,不能强人所难。”
兰甜儿懂,尴尬。所谓不测之事,商丘泽又了解多少,还是全部?
那边坐着的沉默的男人点燃烟,表情不动声色,仿佛真的不用去管他存在一样。那种深沉的气度,难测。
除了在床上的两次接触,她和商丘泽无任何床下交流。
“既然有这样的信任,我当竭尽所能。不过我想再去房子里看看,以求量房的精确度,再做报价表,行么?”兰甜儿说。
客户是个怕麻烦的人,或者说有钱人都愿意花钱替自己减轻琐脞之事,才让兰甜儿全权负责,直接把一套房子的钥匙交给她。
面谈完,兰甜儿站起身时,商丘泽正往烟灰缸里摁烟蒂。
她和客户打完招呼,陌生又象征性地对他点点头,便离开。
时刻懂得,离商丘泽有多远,危险就有多远。甚至极端后悔之前靠近的行为,多么地不切实际。
失恋就无所顾忌,真是在糟蹋自己。
仲夏雨后的空气里少了干燥,多份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街上的行人又开始匆匆,仿似急不可耐要吮吸残留的雨分子。
这样的天气兰甜儿想着应该回乡下一趟,妈妈过世后,爸爸一直都是一个人,总闲不下来地奔波长满八角红枫的田园或山林里,如果是恶劣的天气阻挡,他便只能无所事事地孤寂在家,看了教人心酸。
故此,兰甜儿回家几乎都是挑糟糕的天气里,冒着风雨皑雪还乐滋滋的,爸爸总会内心欢欣嘴上念叨她该忙于工作,老是跑来跑去不嫌累什么的……
她是家乡那片嘴里最聪明的女孩,考上最好的大学,优越的工作,工资可观,还有个帅气俊逸的男朋友……兰甜儿没时间的时候,芮诺就会自作主张地去尽孝道,说教不听的。芮诺完全进入她的生活中,无人不知。去面对爸爸,她该怎么坦然他中意的男子已不在身边?撒谎么?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思虑间抬头就看到开过去的公交车。算了,知道就知道吧。兰甜儿抬腿就往站台跑。公交车在站台停留短暂几秒,她连车尾都没摸到,眼睁睁看着它驶入正轨。
不是没有下一班,只是会赶不到长途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