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主愣了下,半天才叹道:“没料到我半生遗憾,竟得你开解,当日四弟确以我下嫁西南为耻,称怎能把江山社稷的安危系于女子身上,却看不到若不是我,这西南一隅,哪得轻易归顺,四弟他,不过守成之君。”
说话之时,陈国公主的脸色很复杂,喜悦,难过似乎都有,却又似乎都没有,云月接上话道:“史官多为男子,未免为男子张目,当日卫国公主开女科,自然也是想为天下女儿做些事情,却终不免要留一丝遗憾,女子出仕就不能成婚,多少有志女子,碍于名声不得出仕,可叹可惜。”
陈国公主微微叹息:“云月,你是不知道内里的情形,开女科已为旷古未有之盛典,若再让男子以妻子而得以诰封,更是天下士子侧目之事,故此才有女子出仕者不得嫁人之条,不然连女科开设都不能。”
哎,怎么忘了这是古代,夫贵妻荣,那妻贵夫怎么办呢?难怪不许女官嫁人了,真如此的话,那些男子就该去撞墙了,只怕女科也坚持不下来,可惜呀可惜。
陈国公主招呼云月坐下:“罢了,那些事不要再说,眼前倒有另一件事。”另一件事,云月的脸不由红了红,自己当日给小郡王出的难题,看来陈国公主是来做说客的,只是不知这个说客是要怎么说服?
陈国公主拍一拍云月的手:“这半月以来,飒儿曾来求过我数次,让我上奏陛下,开女官可以嫁人之例,可是云月,方才我也说过,这女官嫁人是不成的,你可要想清楚,君恩深情你必负其中之一,没有旁的选择。”
原来陈飒这半个月都在做这件事,还出动了陈国公主,可是看来陈国公主也是没办法的,云月微一思索,开口笑道:“殿下,容臣放肆问句,当日殿下是被称为王妃还是被称为公主殿下?”
陈国公主的眉毛微微一挑,云月已经笑了:“其实,说什么男子因妻子而得诰封就是耻辱,从有公主驸马始,无数男子,包括他们的父母,已经因为尚主而得到官位和奉养,为什么娶一个女官妻子,丈夫和公婆得到诰封,就成了耻辱?”
陈国公主微微一晒:“云月,你这话虽说是歪理,却也不差,这种掩耳盗铃之事,做的人确是不少,只是此时,还不能开女官嫁人之例,不为别的,现时朝中还是有议论纷纷,称女官平时所做之事,全开了坏头,要取消女科。”
云月的唇边不由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那些男官们,个个在府里三妻四妾,美婢无数,此时女官不过在府里养几个娈童,就急得跳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国公主眼里的光亮了一下:“我觉得奇了,柳学士是个古板的人,怎的养了个女儿就这等跳脱,大不一样?”
啊啊,自己在外面游历那么几年,早把正身云月的个性忘的光光,此时的性子全是自己的个性,在外面的时候自然是没人敢质疑,这回到京城见到熟人就不成了,云月急忙住口笑道:“臣在外游历两年有余,见识比原先多了,也颇见过几个奇女子,自然和原先不一样。”
这话倒也讲的通,陈国公主微微点头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你方才所发议论,只能私下说,当了众人可还是别说出来。”云月的嘴角不由泄气下垂,果然要争取权益很困难,更何况这是在古代,要争取女权,而且要求的是和男人一样的权利,更是困难重重,小郡王,看来这辈子,你是娶不了我了,大不了我牺牲下,和你暗中往来好了,云月心里在打着算盘,已经听到陈国公主叹气:“当日武皇如此大能,尚不能让太平公主即位,做女子的,想要问鼎皇位,只怕永远不能。”
云月笑着道:“殿下又何必发这样的感慨,今年不能,日后定能了,当日卫国公主开女科时,不也是旷古未有的盛典,假以时日,别说女官嫁人,就连女皇帝,女国王都会比比皆是。”
女官嫁人?陈国公主微笑:“云月,难道你以为,陛下会允许飒儿不娶,而和你私下来往吗?”云月不由眼睛眨了眨,这不过就是自己方才心底私自想的,怎么公主就猜到了?
陈国公主淡淡的道:“本来我是预备劝你放弃仕途,嫁给飒儿的,可是听了你方才的这番话,我明白你是不可能放弃仕途,就算陛下刻意命你为采风使,让你远离京城也是如此。”没想到陈国公主不是一般人,云月的脸不由红了红:“殿下,臣不愿放弃仕途,并不是贪图权势,而是觉得,”陈国公主已经摇头:“你不必再说,我明白,无论皇宫还是大臣的府邸,为一个男子费尽心机,只为博得他的一笑,难道我还见得少吗?”
嗯嗯,云月在心里猛点头,皇宫里的争斗肯定是很激烈的,不然宫斗小说怎么会那么火,都火了好几年了。
不过云月只是笑道:“殿下果真是水晶玲珑心肝,臣的心事,殿下既全知,臣只怕就要负郡王深情。”陈国公主微微叹气:“你这话说的,教我什么劝你的话都说不出来,罢了,等我回去再想想法子。”
云月的眼又亮了:“臣叩谢殿下恩德。”陈国公主摇头:“不必了,这不是为了你,当日若不是那群大臣们怕四姐嫁人后诞下孩儿威胁皇位,四姐也不会对天盟誓终生不嫁,误尽青春不说,还误了别人,我,”
陈国公主后面的话几乎是含着叹息一起说的:“不过是怕有情人就此分开。”果然官方消息是不可靠的,官方消息说的是,卫国公主原先的驸马死于战场之后,卫国公主发誓守节,同时忙于政事,这才终生未嫁,而退位后还入道修行,为社稷和死去的驸马祈福,原来正版的是被逼立誓,为皇帝守住江山。
一个能开女科的人,怎么可能会十分迂腐呢?云月心里虽然在想,但还是恭敬的把陈国公主送到门外,陈国公主不过带了两个从人上了辆十分朴素的马车。
送走陈国公主,云月回到房里,想了一想起身把秦敏推醒,秦敏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翻身坐起时候还揉着眼睛,云月把她的衣衫丢给她:“快些穿上衣衫,我们进城去吧?”
进城,秦敏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嘀咕道:“云月,你难道休这么长时间,不如等到过中秋时,”却见云月已经转身出去,传来她喊下人收拾东西的声音,秦敏摇摇头继续穿好,算了,想那么些做什么?
第 83 章
一路上云月不说话,秦敏数次想问,却只得到云月的微笑回应,眼看城门在望,秦敏有些急了,拉住云月的袖子就道:“云月,你岂不要急死我,到底是为何事进城?”云月正掀起帘子朝外面瞧,听到秦敏这样问,回头白她一眼:“你着急什么?”
说完这句,云月还是往外面瞧,秦敏坐到她身边,扳着她的肩头:“这京城的景致,不就是那样,你看什么。”云月的眉微微一皱,眼似乎被什么东西牵住,秦敏凑到窗口一看,见到路边有个小摊,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根簪子正欲插于他面前的女子头上,男子的那双桃花眼微微往上挑,女子笑靥如花,一双秋水眼里,含的满是深情。
秦敏把帘子一放:“这有什么稀奇?”云月一呆,是没什么稀奇,但是这对男女可是玖郎和惠娘,玖郎这样,传到裘侍郎耳朵里,那才叫不好。
秦敏一拍她的肩:“我看你是在外日子长了,怎么连去年玖郎中了进士后就纳惠娘为妾都不知道?”玖郎中进士,他不是裘侍郎养着的吗?怎么可以参加科举?
云月想了半日才道:“玖郎,他怎么能参加科举?”这下是轮到秦敏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