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狰狞,杂草丛生。
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样,也和梦里的一样。
任战记得这里有个山崖,前面修了几层坡道,后面就是直直的崖壁。他被恶人相逼,从这个地方摔下来,摔断了腿。
今天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之前那个地方。
最后发现一个很小的“崖”,大概就普通二层楼房那么高。
他觉得不可思议,印象里自己是从一个极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几乎都以为会摔死。可现在看到的这个,简直不能叫“崖”,他在警校训练时,做徒手攀越的高度都要比这高得多。
可那分明又是的。
因为旅游开发,崖边现在围了一圈铁栅,还竖了牌子,写着“游客止步”。任战绕到山崖的下面,扒开杂草去看那块尖利如刀锋的石头。
石头尖上是暗红色的。
那是他的血。
七年风雨冲刷,虽然黯淡了,但印记就是印记,不会磨灭。
膝盖竟又痛起来。
四下无人,任战低低哼了一声。他知道那种疼痛不是真实的。
但他依然没有办法走路。
他勉强走了两步,便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
不就是要来面对的吗?他自嘲道。
承认七年前的自己有多没用,胆小!懦弱!自私!我保护不了自己,反而成为别人的累赘!把好心救我的恩人拉下水,自己临阵脱逃,置她于险地!
任战,你以为改了名字就跟过去一刀两断了吗?不可能的,你还是那个垃圾!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无耻!
对,我就是个垃圾,我是垃圾!哈哈哈……
他放声笑,边笑边抓着自己的膝盖,痛到蜷起身子。
那个蜈蚣似的丑陋伤疤,又不知第几次被自己抠开,用十根手指捣得血肉模糊。
七年来,伤口从未真正愈合过。总是刚刚接痂,又被他重新弄坏,甚至丧心病狂地让它变得更深。因为创口感染,父母带他去过无数次医院,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地给他挂点消炎的药水,再嘱他好好休息。
没人知道那是他心里的病。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痊愈。
他丢下了她,任凭她落入恶人魔掌,他听到她凄厉的求救声,可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天很黑。他记得那晚唯一的亮,便只有白月光。
———————————————————————————————-
天很黑。
泪水又糊了眼。任子默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到膝盖上钻心剧痛。
耳畔有恶人的狞笑,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口笛声。
“救我啊!有人吗?救救我啊!”任子默大叫。
恶人像拎只小鸡似的一把拎起他,“我不想绑架!给你一个小时,自己乖乖回去问阿爸阿妈要钱,随便用什么理由!”
“我腿断了……咳咳,我根本走不动。”
恶人怒了,把哭泣的任子默往地上一扔,又重重踢了一脚。“走不动给老子爬回去!”
口笛声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一个苗条的人影从山下上来,娇喝道:“是谁在那里?”
任子默擦擦眼睛。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
他像在绝望谷底看到救星,立刻大声叫起来:“救命啊!他要讹我钱,姐姐快救我!”
女孩奔到跟前,像是被他膝盖上的伤势吓到,脚步一下停顿。“你受伤了?”
“救救我。”任子默躺在地上,有气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