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墙洞爬出来时没看见人,沿着路走了许久,有司天监服饰的人从我身旁经过,他们身上有那种熟悉的味道。
他们目不斜视,不管宫里那一套尊卑,超越我后走在我前面。
他们袖口有一块紫色的布条,像是缝上去的补丁,不过缝的过于工整。
前方石门宫人推着装白布的车与我们迎面而过,司天台的人驻足低头,车过了他们才继续前行。
晏潇找到我:“你在这儿做什么?我找了你很久。”
我指着路过的车说:“那素布叠的不平整。”
“都有不平整的时候。”他说:“夜里不要乱跑,宫里不比宫外安全。”
他声音冷静的怪异,平常他都是哄孩子的语气,我还记得他在讲幼时实在有限的趣事,语气把他自己都逗笑了。
也不是逗笑,应该是荒唐和诧异。荒唐于黄粱一梦,诧异于自己竟然沉醉于黄粱一梦。
我很难和他一起笑话他自己。人就活一个梦呢,我也常常被自己的梦话吵醒。
他也许发现我了。
我说:“我感觉白天里见到的姑娘好熟悉。”停顿一下,仰着脸看他,我问他:“我是不是认识她啊?”
晏潇表情柔和一点:“也许见过。”
我说:“我昨夜梦到了寺院还是道馆,分不太清,下着雨。”
晏潇眼有惊喜,扳着我肩膀问我:“是不是有假山?”
我说有。
他笑起来,又问我:“可有见着什么人?”
我点头:“你为何知道?梦里真有一男子,他站在假山旁边。”
“原来你会梦到我。”晏潇笑的很开心。
他好怀念顺天寺的雨天,他好怀念那个不被我厌恶的自己。他在回想着什么。
我大概知道他回忆的内容,因为我也同样回忆着。他失意的在水雾朦胧里出神,对着初见的我说了许多话。
我们站在寺院里,假山旁,旁边是树,地上是草。那是我印象里勾心斗角最淡薄的地方,雨水洗涤着所以的尘埃。
“原来是你啊。”我残忍的说:“原来你也在那个,道观。”
“我也…什么?”晏潇收住笑,失落让他眼尾都耷下去,他说:“不是寺院吗?”
我说:“是道观,梦里有人拿着拂尘。”
晏潇怔了许久,我和他站在宫墙下,巨大的垂柳犹如一朵乌云把我们遮蔽在月光下,蚊虫在不远处盘旋。
我说:“好多蚊子咬我。”
晏潇宛若未闻,他无法对那个与他不相关的梦释怀。
我说:“好疼。”
“走吧。”他终于说,挥着宽大的衣袖在我周围,赶走那些蚊子。
衣袖扫过我眼睛时,我好像所有感官都被挡住,我大概明白若缺那种失去希望的感觉。
夜里我被细碎的声音吵醒,眯着眼睛看见纱幔被拉开,男人脸上有痛苦和不舍,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决绝,他举着剑,剑尖朝着我。
他纵向的剑会轻易送我归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我在此时醒来,也许这是让我绝处逢生,自证勇士的时刻。
也许以后有人提起我时,除了咒骂还会有一句感叹,感叹我大难不死。
但是好没意思,我闭紧眼睛。
谁也不愿意总被命运戏弄,一次两次就算了。
晏潇的手在抖,我能听见剑穗晃动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