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奥列格。”
奥列格:“唉。”
安娜:“去叫姐姐起床了。”
奥列格:“好。”
萨伏伊一如既往地从凛冽寒风中慢慢醒来,但这一次又不同往常——这是萨伏伊自入城以来的第一次赖床。
然而,这并非是萨伏伊的惰性使然,半个月前那场残酷的炮击,以及半路杀出的抢劫犯人,两者都给她的脑袋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打击。很明显,人体的自我恢复功能,还无法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恢复这两处相当严重的脑部创伤。
自那以后,一直到脑伤彻底治愈以前,萨伏伊醒来之时,先是会觉得一阵天翻地覆般的恶心,随后脑袋就像是一个被对半劈开了的西瓜,头痛欲裂,难受至极。
在粮仓被炸掉后的半个月里,萨伏伊每天早上都要忍受着这种眩晕和剧痛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极致痛苦,跌跌撞撞地从床铺里翻起身来,又叫醒弟弟妹妹,开启新一天的食物及燃料搜寻之旅。
他们三人依旧可以在城市中的其他食品发放处领到救济面包,但是现在,平均每人能领到的面包分量少之又少,少到只有一块儿焦糖大小。如果一家三口只拿那点儿救济面包过冬,那么,不出一周,他们三个都会齐刷刷地饿死在这条破巷之中,甚至连尸体都无人过问。
所以,在领完救济面包后,搜集其他一切可以入口、可以消化的东西,又成了列普宁亚家的当务之急。
但今天,萨伏伊是真的起不来了。
不同于以往的持续不断的胀痛,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死死地踩在脚下,在脚底和地面的双重压迫下,逐渐歪曲,变形,离被彻底踩碎只剩下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么近在咫尺的“一步”距离,却让萨伏伊痛不欲生,她甚至想让安娜和奥列格用棉絮紧紧裹住自己的鼻子,使自己窒息,以求速死。
“姐——”
萨伏伊只感觉到一双柔和的小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背部,她知道,这双手属于自己的弟弟——奥列格列普宁亚。
这看似普通的触摸,却让生不如死的萨伏伊回想起了从前。时过境迁,曾经作为列普宁亚家族“大公主”的她也总是睡不大够,萨伏伊赖床晚起也是一家人习以为常的事情,而每当自己赖在被窝里迟迟不肯起床的时候,奥列格就会扑腾着跑到自己的床前,他双膝跪倒在自己的枕边,用那双孔武有力的小手推搡着呼呼大睡的自己。
最后,再用他那稚嫩娇弱的孩童声音,将萨伏伊从朦胧睡梦中彻底唤醒。
“萨伏伊……”这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熟悉,但又让人好是模糊,“起床了,萨伏伊。”
奥列格像往日那般,拼尽全力地推搡着被窝之中的萨伏伊,但那双小手再也不如以前那样“势大力沉”,变得软软绵绵,力不从心。而奥列格曾经那活泼可爱的声音,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清澈明朗。
萨伏伊知道,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拜饥饿所赐。
不过,万幸的是,半个月前的那个黑市贩子还是有点儿良心,至少他卖给萨伏伊的药,是实实在在的真货,没有偷梁换柱,以次充好。奥列格吃下退烧药后的第二天,药效立竿见影,高烧便即刻消退。
也正是有了萨伏伊那一天的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才有了奥列格几周前的起死回生。
虽然依旧饱面临饥饿与寒冷的死亡威胁,但至少……三个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萨伏伊不再奢求更多,因为到此为止,她们一家人,已经相当幸运了。
要知道,现在的西圣骏斯克,基本上就是老人和小孩儿的地狱围笼,这些身体素质不如青年和成人的弱势人群,一旦染上风寒,且没有得到及时的药物治疗,那么他们必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