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又道“此前读你一篇文章,知汝才华甚高,窃以为文不在苏轼之下,不知治国理政之能如何?”
黄庭坚谦逊的说道“黄某治国理政之能不及苏翁之万一,文亦不如也,苏翁之胸怀阔及宇宙,苏翁之才能可列日月星象。我黄某人只能为苏翁扶笔。”
未及黄庭坚说完,高太后立刻呵斥道“黄庭坚你莫要为苏轼添功筑伟,苏轼之人我识之比你早,知之者莫过于我。今日我只想了解你对当前局势何谈?”
向太后在高太后声后解释说道“今日只谈你,不谈苏轼。”
坐在前侧的赵煦说道“前日祖母太后阅你《出征行》颇为感动,知你意气甚高,今日特想了解一下。”
黄庭坚明白了众人的意思遂说“黄某以一文惊动诸位,实在惭愧,此文乃应时应景所作,并不是黄某才华高超,而是此情此景皆促人深思,吾窃以为若然让秦少游,李文叔等人亦能写出比黄某更为才高的文章。”
高太后道“吾大宋以文治天下,文即可为兵锋,又可为莺莺丧钟之曲,今兵起四方,若然还问明月几时有,则或可难见明日之月光,他日贼兵杀到,可不是如此这般的仁义。”
黄庭坚说道“大宋立国百余年,皆以文治天下,百官无有不服,万民无一不仰。然而百年之势,今颓也。百年之间,几度易法,都皆不力,区区西夏却可以横行于大宋国土,造成今日之困局,实在非一时之过也。倘若王(王安石)之法得力,现今国富民强,则西夏莫敢来犯,辽国虽大,亦可取之,幽云自在版图之列。”
高太后反驳道“老生历经范希文(范仲淹)新政,欧阳文忠新政,皆卓有成效,巩固国防,增加税钱,却从未遇见王安石这等只花钱而不挣钱的新法,大宋变法求存,却在变法之中消弥过半,以致今日之衰微。”
黄庭坚急忙阻曰“王公新法,志存高远,不能计一时的得失,王公为大宋谋长计,计还未将出,即遇阻之,至今未明谁之过也,诸如‘青苗法’,其法一,就是以苗钱利之百姓,以熟谷利之朝廷,可尚未及利之朝廷,就为鄙人所阻,前功尽弃也,遂众人皆以为王公不力,实在天不遂人愿也。”
(‘青苗法’,即以钱财借与穷困的黎民买谷物种子,待他们谷物成熟,拿两倍成熟谷物上交官家,以此来促进百姓生产,只是在一小部分地区遇到灾荒,百姓无粮可交,而收粮的官吏又不容分辨,肆意缉拿甚至残害交不起粮食的百姓,遂引起部分百姓抗拒,进而引发更多人竞相效仿,甚至有些收成比较好的人也不愿交粮,引起哗变,这些流民乘机潜入汴京闹事)
高太后反驳道“世人皆知,摊子摆大了,不好收场,王安石凭借一己之力,蛊惑官家及天下人为之奔波,其心可诛,若然没有结果,则必先结果其人。”
黄庭坚道“非此理也,众人皆畏得失,故而众人皆反对之。王公以一己之力为天下扛,力不足也。试问王公本人有贪赃枉法之说。”
四个人皆默默叹道,“王安石确实是清流之人。”
黄庭坚又说道“自古国之变革,要么更替枉之,要么流血牺牲,王公此举,即无伤及性命,又没有改朝换代,众人何必非要与之反也。”
众人漠然。
赵煦言出“王公之道,确为大道,只是时不待也。”
高太后道“既然如你所言,那现今敌国来犯,钱财未足,吾等当如何应对?”
黄庭坚说“目前抗击西夏贼兵乃是当务之急,否则吾恐汴京亦不保矣!待贼兵退去,还应革新为要。”
赵煦问道“那以你之见何人可为革新的首辅之臣?”
黄庭坚对曰“愚以为此职非苏翁莫属。”
高太后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她知道苏轼的变革首要任务就是要自己还政于赵煦,遂窃窃不满,面露难色。倒是那向太后先说话“苏子生性洒脱,朝廷之要职会否能栓其心?更有苏轼追随者众多,赵氏之力是否可以完全临御?尚不得而知!”
黄庭坚对曰“若然苏翁没有追随者,必然事将难行,诸如前者新任宰职李文叔,朝中无人,天下无友,则难成大事!所以官家若想强富我大宋,必然要信任苏翁。”
向太后又说道“大娘娘的意思可否考虑枢密院副使赵挺之,或可是翰林院蔡卞?这两位目前兼领太傅之职,与皇帝多有交往,可为皇帝所依托。”
黄庭坚说,“赵挺之虽然有文采,但其治国理政,未有应证,王公之从(随从),不当付之以大任,或为旧党倾轧阻击,况且吾恐其能并不胜李文叔也,至于蔡卞还是以治学著书为主,可为太学主官。官家所虑,无非就是需要人来辅助皇帝治国,又怕掌权者结党营私,其实黄某以为,虑之结党营私大可不必,因为自从大宋立国以来,士大夫之人皆以匡扶社稷为己任,虽然故人偶有勾连,但都是在为大宋出力,无有颠覆赵宋之意,如今苏翁豪放,更不喜钱财与权位,当不会威胁皇权。”
高太后道“我虑之不止于此,虽然吾知诸位都不是贪恋权位钱财之人,但是如王安石等却是裹挟官家,让吾儿骑虎难下,朝中大臣多有怨言,无力反抗。老生当年亦是无敢扶持,致使吾儿郁郁而终,含恨离世,吾心现在还为之痛哉!”
黄庭坚道“太后之虑过也,吾以为若要臣子为朝廷办事,必先授其权利,若是畏首畏尾,则恐难成行,必更为形势所累。故而若要苏翁行事,必先授之以权柄,委之以重器。”
高太后有点气愤道“罢了,此事容官家斟酌一二,目今最重要的事乃大军远征,此事日后再议。”高太后内心则想苏轼毕竟不是自己嫡系,虽然为了大宋,但不一定为了高氏,他日魂去,高门必被其扰,遂则不表。
太后遂吩咐黄庭坚去,黄庭坚临走时向赵煦使了个眼色,赵煦遂明了,黄庭坚缓步退出宫廷。
而后向氏对高太后说“大娘娘觉得这黄庭坚若何?可否委以重任?”
高太后对曰“黄庭坚只是文盛,其无拱天下之能!观其行,听其言,无一不在推崇苏轼,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一个副手,只是哀家不喜苏轼之狂放,但目前朝中已无可用之人,王安石偏激,司马光迂腐,文彦博老迈,李格非无能,秦观木讷,赵挺之寂寂无名,唯有苏轼可携一众扶大宋于将倾。”
向氏微微点头,“大娘娘此语,儿媳受教了。”赵煦则乘此时机,借故离殿而去。那黄庭坚向赵煦使了眼色,必有私事要议,赵煦遂偷偷尾随而去,待寻一僻静处与黄庭坚相见。
那黄庭坚却好像知道一样,走的极为缓慢,赵煦从后面先喊道“黄卿家,今日殿上有意,是否有要事私下商议。”
黄庭坚见赵煦微微一笑,心想正是合我心意,赵煦果正也是聪慧之人,黄庭坚作揖回道,“官家,刚刚眉语示意,确有要事商议。”黄庭坚刚说完即向四处张望,以确保四下无人,隔墙有耳。
赵煦对曰“黄卿家但说无妨。”
黄庭坚说道“现在太后临朝日久,废新从旧,思想亦不能随时变迁。目今天下万籁寒鸦,无人敢逾越皇门而言。遂苏翁命在下前来与皇帝商议何以立断。”
赵煦惊讶道“不愧是闻名天下的苏子,早知朕意。”
黄庭坚对曰“苏子经天纬地,早知官家乃有志气,必不同于凡人,只是目今形势还需慢慢等待,官家还需磨砺治国之理。”
赵煦有点不高兴道“苏子此语岂非同没讲,朕已经等待七八年了,自八岁起,吾就在大娘娘的羽翼下行事,何日才能无所羁绊的展翅高飞?”
黄庭坚说道“大娘娘之令不可破,自古薄情都在帝王家,可是偏偏大宋要讲仁义孝道,吾等不能破大宋宫廷不流血的先例,苏翁之意是官家应当学道治国,多多参与政事,协助大娘娘处理政事事,如此独挡一面还差时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