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月见山早听取好友的建议(坂口安吾:我没有!)来到医院挂精神科的号。
横滨的医院向来生意红火,对医院的股东来说当然是大好事,但是对医务工作者来说可谓是令人身心俱疲的负担。于是,轮到月见山时,做着挂号工作的护士小姐已经累到麻木,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冷漠。
“你好!我想挂精神科的号,谢谢。”月见山早如此说道。
年轻有活力还礼貌的声音让护士小姐的冷漠稍微淡了一点,她问月见山早要给谁挂哪个医生的号,月见山早拿出挂号所需的东西(包括写着假名的假证),指了指自己:“我给我自己挂号,啊,名字是山本海。至于医生,可以麻烦护士小姐帮我推荐吗?”
护士小姐看了他一眼,面露怜悯和惋惜。
这人年纪轻轻,长得又好,性格也开朗礼貌,只可惜精神上有点问题。她想,真是令人遗憾的命运。
为着这份礼貌,她给月见山早挂上了医院里最好的精神科医生的号。
她想,秋间医生年纪又轻,医术又佳,正适合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毕竟,秋间医生是就连那种人都会来寻求治疗的厉害医生呢,一定可以为这个年轻人解决病症吧。
挂好了号,她和“山本海”交代了一下秋间医生的诊室在哪,然后麻木地对下一位就诊者说出近乎条件反射的问询:“你好,要挂什么号呢?”
月见山早来到秋间医生的诊室。诊室的门半开着,此地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别的人了,于是他自然而然地上前敲了敲虚掩着的门:“秋间医生,可以进来吗?”
过了一两秒,里面传来回应:“请进。”
月见山早却没有立刻迈步。
他站在门口,脸上轻松的表情稍微收敛。
这是,血的味道。
啊啊,这可是精神科呢,不应该会有这种味道吧?月见山早有些苦恼地想着,把左手伸进宽松的棒球服袖口里,抚摸了一下被牢牢固定在小臂内侧的、哪怕是体温也不能彻底感化其冰冷的一把武器。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绢,隔着手绢握住门把手,慢慢推开:“秋间医生,打扰啦。”
透过越开越大的门缝,月见山早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正坐在面对门口的办公桌之后,目之所及没有埋伏和攻击,也没有丝毫血迹,仿佛之前所闻到的味道是幻觉一样——是的,那种血腥味在门缝开大了之后反而闻不到了,因为室内空气里充斥着男士香水的味道,无论原本有什么样的异味,在香水的掩盖下这些都会变得难以分辨,若是换一个人来或许只会把之前闻到的气味当作错觉,但是月见山早却没办法就此放下警惕。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
若是连这种程度的警惕心也没有,他早就死在上上一份工作里了。
借着门板的遮掩,月见山早飞快地把手绢和门把接触的那一面叠好放进口袋,从门打开的缝隙中进入。
然后,他就像忘了关门这件事一样,径直走向秋间医生。
秋间医生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但是他并不在意这点。
“关门”的行为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就诊者的隐私,关或者不关,那都是就诊者的事情。
和他这个借着“秋间医生”的名号行事之人没有多大关系。
他示意新来的就诊者坐在办公桌旁的木椅上,对其投以温和的微笑:“请问,有什么困扰着您呢?”
易容后的脸上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语调放缓到他人一听就会觉得诚恳又认真的程度,以及看似平和真诚地注视对方双眼、实则用余光确认来者身份特征的目光。
常常是仅仅一个照面,秋间医生便能从来者身上得到并分析出足够多的身份信息。
但是这次稍有不同。
秋间医生——不,应该说是伪装后的太宰治——看着月见山早这张熟悉的脸,陷入了或许应该叫“无语”的某种情绪中。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