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民女素来睡得浅,较为醒睡罢了。”景桃见顾淮晏此行一来,穿得有些单薄,她回身去暖阁拿了件较厚的围脖毛氅,有些小心翼翼地披在他身上。
她身量仅及顾淮晏的胸膛处,为他披衣有些费力,需要踮脚,但他似乎很享受似的,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薄唇上的笑意微微深起来。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景桃嗅到了他身上的木霜清气,糅和着院落里的薄荷辛香,恬静而淡泊,温温凉凉的,很是舒服。
顾淮晏入宫觐见圣上,禀述滁州所发生的案情后,紧接着便是着手调遣人力去京兆尹府,交接陆尧溢死一案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从政事堂出来之时,已是三更时分,先是回一趟侯府。
武安侯府坐落于大内雪鸿坊,雪鸿坊最是迫近皇城,乃是京城之中贵胄群集之高地,里中多是皇族国戚,八年前楚国公府没落,三年后他凭赫赫战功封得万户侯,侯府便是新帝御下所赐,府内是高宅深院,楼台巍峨连绵,虽是矜贵宏敞,但顾淮晏亦是并不常来此。
策马抵府之际,他行将递与禹辰的马缰,忽然手腕轻敛而住,他看着冷清的重门深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心念微动之时,他迅疾策马调转了个头,转而去了南薰门的方向,一路前往了私府,他没有吩咐任何亲随跟上,只余下禹辰等人半是错愕地滞在原地。
不知为何,他想见景桃,现在就想见她。
夜色阑珊间,从雪鸿坊一路驰骋至南薰门,路途迢迢遥遥,他虽是确乎身心稍显惫意,但仿佛回到了那一夜,他带着景桃夜游食肆,她的小手被他包裹在掌心内的温柔触感,她身上的清甘馨香,她的淡静笑颜,她一行一止的坦荡沉然。
针落可闻的夜色之下,他遣退了裳婶,步步朝着暖阁走去,亲眼看到了她,她身上穿着略厚的月白衣裙,似是刚醒,颊发柔柔软软贴在腮上,眼神慵懒,看着他来了,她眼中的惊色是难掩的,但她丝毫没有惶然或是逃离之势,人儿乖乖立在暖阁台阶上,等着他走近,就如叽哩一样,把最柔软的一面敞开给他。
当景桃主动为顾淮晏披衣之时,他的呼吸轻了一轻,她的指尖无意触在他脖颈上,一片滑腻温热,竟令他有些难以自控,对她生出了些许渴念。
但景桃却是浑然不知,不自觉地,许是月色太温柔,为他披好衣物后,她自己的胆子有些大起来,虽是还有些谨慎,但决意开口问他:“侯爷今夜歇在此处吗?”
少女嗓音柔软,顾淮晏微微挪开视线,音色微哑地“嗯”了声,略微生硬地起了个话题:“听裳婶说,叽哩歇在暖阁处?”
“是啊,叽哩很乖的,正睡在暖榻上。”景桃带着顾淮晏入了暖阁,一搴开门帘,他便见到了一团软白的小身影缩在榻子上,上边有薄薄毛毯盖着,叽哩睡得很齁,髭须在暖风之中颤了几颤。
叽哩对景桃不设防般的亲近,有些出乎顾淮晏的意料之外,但他平静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叽哩脑袋,又见景桃有些困意,便道:“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叽哩,再抱它去西跨院,并不会扰你。”
景桃忽然觉得他仍是守着分寸,心有微澜,不禁道:“侯爷不若在此处歇下,明日可同去提刑司。”
此话一落,她心陡沉,殊觉此话不妥,顾淮晏顺猫毛的动作亦是稍稍一滞,眼睫抬了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素来散漫的眉眸之中,添了几分深黯之意。
景桃打算收回那一番话,但被他这般眼神瞅得颇为不自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极为无措地道:“那话……是我乱说的,侯爷莫要当真……”
话至尾梢,景桃舌头打了个结,音色都模糊了,也不知该怎么把话顺下去,于是很迅速地趋步入了内室,钻进床榻上的衾被之中,捂着失序心跳,如叽哩一般窝藏了起来。
暖阁里颇为岑寂,气氛僻静而宁谧,气氛也暖烘和软,她见他眉间掩藏不住的惫意,一时情动,犹豫一会儿,才胆大发问。
假令是寻常人,她就绝对不想问了。
床榻上的衾被很大很暖,因为是白露烘暖过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辛香,还有棉花的气息,在暖温的寂静之中,景桃听到了一阵步履声入了内室,继而缓缓走至了床榻处。
不一会儿,衾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揭开,男人的手掌伸了下来,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的力道很轻柔,揉得她很舒服。
景桃连最基本的防备与芥蒂也无了。
顾淮晏温和地望了望她。
景桃整个人裹在衾被里,变成一个小团子,变成了第二个叽哩,脸因是酡红而深埋被中,不欲让他看见。
顾淮晏的手还放在她的脑袋上,指腹轻轻搭在她柔软的发丝之间,温柔的热度轻抚而下,又痒又热,景桃不动,柔软气息遂是蹭上了他的指腹处。
少女身体的柔软,软得惊人。
内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彼此温软的呼吸之声。
顾淮晏克制地收回了手掌,拉过置物架上的新毛毯,在景桃为他腾出的位置上,轻轻躺下。
近在咫尺的距离,头微微碰着头,一恍然仿佛是被沉箱之时的相向而拥之姿,暖阁里气温一直是适中的,到破晓时分之前,内室里一直浸裹在暖氛之中。
床榻很大,睡下两个人不成问题,景桃身侧的床榻微微下陷了些许,她微微往榻内贴墙的位置凑过去。
但刚想挪位置,腰肢上却是被劲韧结实的手臂轻揽着,顾淮晏轻轻借力,她自然而然地被他从背后拥入怀中,两人之间的距离隔着一张衾被和一张薄毯。
“就这样,不要动。”他沙哑的嗓音从她后上方飘下来,说话时温热气息,落在她的颈间,景桃乖乖的阖上了眼眸,不再动了。
翌日是景桃先醒的,她素来醒得早。
昨夜顾淮晏就往提刑司递了举荐书,她今日便要去报道,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大顾淮晏在睡着,一大半身体的重量皆压在她身上,她没法动。
景桃往窗外的日色瞅了几眼,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穹还是微黯着的,日头不甚明亮,她虽是想起身洗漱,但没法动,只好干躺着,时不时侧眸看着顾淮晏,看他何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