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别有用心的家宴终于结束,云承让兰秋亲自送二人出了别院。
别院距离陈衍的府邸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说话的时间就到。可陈衍却走得很慢,夜风轻轻的吹着他的脸颊,很快便将他因喝酒上头的脑子给吹清醒了。
郑旻提着灯笼侧头看他,他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于是问道:“大人这场家宴过后可还有什么疑虑?”
陈衍踱着步子,“我也说不上来,今夜我和你的话都有些多,反倒让陛下成了一个倾听者。原本咱们是想多了解一下陛下的心思的,可结果却成了咱们两个倒苦水了。”
郑旻笑道:“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大人难道看不出吗?这是陛下给我们机会汇报沣州的实情的。他若不想听这些,中途早就找借口打断了。大人平时看问题想事情都通透的很,眼下怎么拘泥了?”他突然观察了四下片刻,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大人别忘了,在我们了解陛下的同时,陛下也在观察和了解我们。”
“这我知道,”陈衍沐浴着星光,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和盘托出了,可陛下却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表态,这让我心里没个着落。沣州的形势你是最清楚的,粮食问题要解决,河道治理也要解决,这些都急需要人拿主意。”
粮食问题是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水患问题还在持续,半月余的粮食很快就能消耗殆尽,到那个时候,赈济灾民的粮食要是还没个着落,潜在的危机就更大了。
说到底,陈衍急的就是这个。
郑旻道:“先耐心等一等吧,陛下自有陛下的思虑。毕竟战前的那位不好对付。”
陈衍深吸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大人,”郑旻突然想到了什么。
陈衍将目光移向他,“怎么了?”
郑旻想了一瞬,欲言又止。陈衍是急性子,最烦话说一半了,他瞪了郑旻一眼,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别人。”
郑旻这才大着胆子说:“不知大人在适才的宴席上可曾留意到陛下的面容,依下官所见,陛下这面相并不太好,苍白,瘦弱,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下官在镐都为官的旧友也曾说陛下自登基后就一直在养病。大人对此怎么看?”
陈衍能怎么看,明熙帝身患旧疾原本就不是秘密。可若他身体真病入膏肓,怕是也不会蹚沣州这摊浑水了。
“依下官之见,明熙帝这病可大可小,这要看他所面对的人是谁了。”
陈衍还自顾在脑子里思索着,便听到郑旻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待陈衍回过神来,却发现郑旻已经往前走去,落下他几丈远。
“郑旻,你等等我,何出此言,你怎么话又说一半?”陈衍想找郑旻问个明白时,郑旻却一副神秘莫测,绝口不提的态度。
这让陈衍更加心乱如麻了。
待陈衍和郑旻走后,东方珏从屏风内走了出来。
兰秋命人很快将陈衍和郑旻的小几案撤了下去,重新给东方珏换了一张新的。
东方珏没有坐,云承也站了起来。
“刚刚坐的时间太久了,”云承站在凉亭下,眼睛眺望远方的幽深的夜空。
东方珏侧头看他,似乎有话说。
云承收回视线,迎上他的目光,“有什么话就直说,知道你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一吐为快了。”
得了准许,东方珏这才开口:“你今日还未进城时就命梁国公把为你接风洗尘的酒宴发放给了灾民,这件事会很快传到大冢宰的耳朵里。我不明白,做这件事对眼下的形势来说弊大于利,为什么?”
云承轻抿着唇角,“阿珏那么聪明,一想就能通。我既然来了沣州,就不可能再继续躲着云英。既然他逼着我走出来,那我便随了他的意。”